今天是团圆的节日,我刚做好一大桌饭菜,儿子和儿媳一家五口就齐齐落座。我还没解下围裙,儿子开了口:“妈,今天过节,我们一家好不容易团圆,你跟爸出去吃吧。”我搀着身体不适的老伴站在旁边,喉咙发涩:“桌上还有位置,能坐下的。你要是嫌挤,要不……让... 暮光文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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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团圆的节日,我刚做好一大桌饭菜,儿子和儿媳一家五口就齐齐落座。

我还没解下围裙,儿子开了口:

“妈,今天过节,我们一家好不容易团圆,你跟爸出去吃吧。”

我搀着身体不适的老伴站在旁边,喉咙发涩:

“桌上还有位置,能坐下的。你要是嫌挤,要不……让你爸坐,他身体不舒服。”

“妈可以去厨房吃。”

儿媳突然咳嗽两声,儿子立刻不耐烦道:“你们一身老人味,岳父岳母好不容易来一趟,就不能给他们留点干净空气?”

听着儿子的话,我突然觉得好累。

“行,我跟你爸出去吃,你们……好好团圆吧。”

可刚出门就碰上我那被全家嫌弃,早早辍学成了“精神小妹”的女儿。

她染着一头绿毛,叼着烟:“啊?妈,天这么冷,你跟爸出门也不多穿点。我哥呢?”

我愣愣看着她,笑了。

要不,干脆换个孩子宠宠看?

1

女儿看到我们,立刻把烟掐灭。

她三两步跑到我面前,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红信封,硬塞进我手里。

“妈,过节费,别嫌少啊。”

我捏着那薄薄的红包,感觉比千斤还重。

她的目光落在我搀扶着的老伴身上,老伴正好抑制不住地弯腰咳嗽起来,咳得整个身子都在发颤。

李莉的眼神变得愤怒又心疼。

“爸怎么了?咳得这么厉害?”

“我哥呢?李伟呢!大过节的,他把你们俩赶出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老伴已经虚弱地摆了摆手,替儿子遮掩。

“没事,小莉,你别大惊小怪的。”

“你哥……他陪你嫂子娘家人团圆呢。”

“团圆?”李莉冷笑一声,那头绿毛在风中张牙舞爪。

“他们团圆,就把亲爹亲妈赶到外面喝西北风?这是人干的事吗!”

她说着,二话不说,转身就要往楼上冲,那架势像是要去砸门。

我吓了一跳,赶紧拉住她。

“小莉!你别冲动!你别去!”

我太了解她的脾气了,也太了解儿子的脾气,她这一闹,只会让儿子儿媳更加厌恶我们,往后的日子更难过。

我只能压低声音,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撒着谎。

“不是他们赶我们,是我们自己想出来吃点清淡的。”

“你哥他们人多,吵得很,你爸身体不舒服,需要安静。”

李莉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眼里满是怀疑。

她掏出手机,屏幕上还亮着一个外卖软件的骑手接单界面。

她手指飞快地点了几下,似乎是要给我转钱。

“拿着,妈!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

“去住最好的酒店,吃海鲜自助!想吃什么吃什么,别给我省钱!”

我看着她手机屏幕上那个小小的骑手头像,还有上面显示的今日收入,心里阵阵抽疼。

我知道她送外卖有多辛苦,风里来雨里去,挣的都是血汗钱。

我用力把她的手机推了回去。

“妈不要,妈有钱。你把钱自己留着花。”

就在我们推搡之时,我收到了儿子发来的微信。

【把我妹带走,别让她上来丢人现眼,影响我岳父心情。】

短短一行字,又让我的心更痛了几分。

我手指发颤,下意识地点开了朋友圈。

最新的动态,就是儿媳几分钟前发的。

一张其乐融融的全家福,儿子、儿媳、孙子,还有亲家老两口,围坐在我刚刚做好的那桌饭菜前,笑得无比灿烂。

唯独,缺了我和老伴。

照片的配文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节日快乐!】

我抬起头,看着女儿被寒风吹得通红的鼻尖和耳朵,再看看手机。

我心中的某个东西,碎了。

“小莉。”

我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咱们走吧。”

2

我和老伴,最终没有去住什么大酒店,而是跟着李莉回了她租的那个小小的出租屋。

屋子确实很小,大概只有十几平米,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简易的衣柜,几乎就占满了所有空间。

但就是这么一个逼仄的地方,却被李莉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异味。

墙上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只贴着几张照片,是我和老伴的,还有我们一家四口很多年前的全家福。

照片上的李莉还扎着羊角辫,笑得天真烂漫,而李伟则被我抱在怀里,一脸的骄傲。

看着那张照片,我的心又是一阵抽痛。

李莉手忙脚乱地把我们安顿在床上坐下,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就钻进了那个小得可怜的厨房。

很快,她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出来了。

不是两碗,而是一碗,里面却整整齐齐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

“妈,爸,你们先垫垫肚子,我再去下。”

老伴看着那碗面,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接过碗,用筷子小心翼翼地把其中一个荷包蛋夹给我,然后埋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他又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得几乎要把肺都吐出来。

李莉紧张地跑过来,不停地给他拍背顺气。

“爸,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咳成这样了?”

她焦急地问我:“妈,我爸这病多久了?去医院看了吗?”

我看着老伴惨白的脸,再也忍不住,把压在心底的委屈说了出来。

“咳了有小半年了。”

“半年前我就跟你哥说,想带你爸去看看,让他帮忙挂个协和的专家号。”

“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这号……到现在也没挂上。”

我没说的是,这半年里,孙子星星因为一点小感冒,去了三趟儿童医院;亲家母因为月经不调,儿子都专门托人给她挂了妇科的专家号,拿了好几副中药调理。

唯独他的亲生父亲,这要命的咳嗽,被他一拖再拖。

李莉听完我的话,一句话都没说,眼神却越来越冷。

她猛地站起身,抓起手机就冲了出去,连外套都忘了穿。

我喊她都来不及。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她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单子。

“妈!我找黄牛买的号!明天上午!协和医院呼吸科的专家!”

我震惊地看着她:“你……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知道,这种紧俏的专家号,黄牛票要好几千块。

她眼神有些闪躲,含糊地说:“朋友帮忙垫的,你别管了,爸看病要紧。”

当晚,我们就在李莉的小屋里住下了。

我帮她收拾东西时,想给自己和老伴找件换洗的睡衣,翻遍了她的衣柜,才发现她除了几件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连一件像样的外套都没有。

那一刻,我才猛然惊觉,自从去了儿子家,我这五年,竟然没有给她添置过一件新衣服。

而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那每月5000块的退休金,一到账就原封不动地转给了儿子,用于家里的买菜、孙子的开销,还有那还不完的房贷。

我自己,连一瓶几十块的护手霜都舍不得买,手上的皮肤粗得像砂纸。

就在我心头发酸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儿子打来的。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他极度不耐烦的声音。

“你们闹够了没有?跟那个小太妹鬼混到什么时候?”

“赶紧给我回来!明天张倩她妈要去医院做体检,家里不能没人做早饭!”

他理所当然,像在命令一个家里的保姆。

我强忍着眼泪,深吸一口气。

“我们回不去了。”

“明天,我要带你爸去看病。”

电话那头的李伟瞬间就炸了。

“看病?看什么病?一点咳嗽的小毛病能有多大的事?”

“陈兰我告诉你,你们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是不是非要让我跟张倩吵架,你们才开心!”

听着他直呼我的名字,听着他毫无道理的指责,我心中最后一丝温情也彻底熄灭了。

“李伟,”我一字一顿,“你爸的死活,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值一提吗?”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不想再听他多说一个字。

我从自己那个破旧的行李箱最底层,翻出了一个陈旧的笔记本。

那是我当会计时留下的习惯。

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这五年来,我为儿子那个家花的每一笔钱。

买菜、水果、孙子的奶粉、尿不湿、玩具、早教班的费用……

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我看着这个账本,笑了。

原来,我早就为今天的决裂,埋下了伏笔。

3

第二天一大早,我女儿就带着老伴去了协和医院。

“情况不太好。”

医生脸色十分凝重,看着我们,语气严肃。

“从片子上看,肺部有明显的阴影,建议立刻办理住院,做个全面的检查,尤其是增强CT和气管镜。”

“住院”两个字,重重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办理住院手续需要先交一大笔押金,可我翻遍了全身,卡里加上现金,总共也只有几百块钱。

我正急得手心冒汗,不知所措。

站在一旁的女儿却异常镇定,她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就在屏幕上一顿飞快地操作。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她给一个微信备注为“东哥”的人发了条消息。

【哥,借我五万,急用,救我爸的命。】

消息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她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一条银行到账短信弹了出来。

她拿着手机去窗口,很快就办好了所有的手续,把住院单交到了我手上。

“妈,都办好了,你扶着爸先去病房,我去买点日用品。”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住院单,感觉它有千斤重。

我看着女儿瘦削的背影,心里又是感激,又是酸楚。

我猛然想起,她上初中那年,鞋子磨破了洞,小心翼翼的问我能不能买双新的。

我当时正为了给儿子凑钱买他心心念念的游戏机而发愁,想都没想就呵斥了她:“一天到晚就知道花钱!你哥要高考了,哪有闲钱给你买!先穿着!”

后来,我看到她自己用针线,笨拙地把那破洞缝了起来。

而我,却在不久后,把一台崭新的游戏机送到了儿子手里,看着他欢呼雀跃,满心骄傲。

我曾以为,儿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和投资,女儿不过是顺带养大的赔钱货。

可如今,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从未正眼瞧过的“赔钱货”,在为我们老两口的命奔波,而我那引以为傲的儿子,却又在哪里?

这锥心的悔恨,比老伴的病情更让我喘不过气。

在医院安顿好老伴后,我坐在病床边,习惯性地刷了一下朋友圈。

然后,我就看到了儿子刚刚发布的新动态。

几张照片,光鲜亮丽。

他带着丈母娘全家,去了市里最贵的金店。

其中一张照片,他正亲手为丈母娘戴上一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大金镯子,丈母娘笑得满脸褶子都开了花。

他的配文是:“妈只有一个,必须宠着!”

“妈只有一个……”

我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只觉得无比讽刺。

我的目光落在老伴枯瘦的手腕上,那块磨掉了漆的旧手表,是我们结婚二十周年时,我送给他的礼物。

本以为不会再痛的心,又抽痛起来。

我再也忍不住,拨通了李伟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似乎还在商场里。

“又干嘛?”他依旧那么不耐烦。

我强忍着哽咽,颤抖着声音说道。

“李伟,你爸住院了,情况很不好,需要钱。”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传来他嗤之以鼻的冷笑。

“你们又在搞什么花样?想骗钱就直说,别拿我爸的身体开玩笑。”

“再说,我可没钱,我刚给我丈母娘买了镯子,这个月的生活费都紧张了!”

我压着怒火,咬牙焦急道:

“你爸真的病得很重!医生说可能是很不好的病!你必须回来一趟!”

“回来?”李伟的笑声更冷了,“行啊,你们把退休金卡给我,我就回去。”

我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男人剃着寸头,一条花臂从短袖里露出来,看着就不好惹。

但他手里却提着大大小小的果篮和营养品,一看到李莉,立刻恭恭敬敬地开口。

“莉姐,钱都安排好了,叔的医药费你不用愁,不够我再想办法。”

我愣住了。

李莉看到我错愕的表情,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她那头绿毛,给我介绍。

“妈,这是我朋友,东哥,开机车行的。”

电话那头的李伟,显然也听到了这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他立刻就炸了。

“好啊!陈兰!你们长本事了!”

“给李莉找了个野男人是吧!”

“她小小年纪不学好,在外面鬼混也就算了,你们也跟着败坏门风!我们老李家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我李伟没你们这样的爹妈!更没那样的妹妹!”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以后别想我管你们!死活都跟我没关系!”

说完,他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4

老伴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一张薄薄的纸,却像是一张死亡判决书。

肺癌,中期。

我天都塌了,哆嗦着再给儿子打去了电话。

欠女儿太多,我不想再给她加重负担。

第一个,无人接听。

第二个,被直接挂断。

我不死心,跑到护士站,借用医院的座机打了过去。

这次,他终于接了。

“喂?谁啊?”

声音听起来很烦。

我刚一开口:“李伟,是我……”

“有完没完!”他立刻就要挂电话。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冲着话筒哭喊出来。

“你爸是肺癌!中期的!不是装的!是真的!”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我甚至能听到他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我以为,他会焦急,痛苦,会立刻赶过来。

毕竟,病床上躺着的,是生他养他,曾经把他扛在肩头的亲生父亲。

然而,几秒钟的沉默之后,电话里传来的,却是他刺骨的冷笑。

“肺癌?”

“呵呵,陈兰,为了骗钱,你们现在连这种故事都编得出来?”

“编故事也编个像样的,别这么离谱。”

“我告诉你们,一分钱都没有!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嘟……嘟……嘟……”

电话再次被无情地挂断。

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瘫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原来,在他心里,我们早已不堪到,连生死都可以被拿来当做骗钱的谎言。

原来,这个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心,早就是黑的,是冷的,是硬的。

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过来,一把将我从地上抱住。

她看着我手里的报告单,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但她的眼神,却是我从未见过的坚定和狠厉。

“妈!别怕!有我!”

“别求那个白眼狼了!他不配当我爸的儿子!”

“就是砸锅卖铁,我也要救我爸!”

当天,李莉擦干眼泪,把我带到了市郊的一家大型机车行。

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酷炫的摩托车,几个纹着身的年轻人正在擦拭车辆。

那个叫东哥的男人看到我们,立刻迎了上来,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阿姨,这是莉姐在我们车行的股份分红合同,还有,这家店,她占一半的股份。”

我震惊地看着合同上“李莉”两个字的签名,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这才知道,我的女儿,根本不是什么送外卖的骑手。

她是我们眼中那个不学无术、只会惹是生非的“精神小妹”,却是这家生意火爆的机车行的幕后老板之一。

我看着她手臂上为了遮盖伤疤而纹上的玫瑰花,看着她那些在我看来不三不四的朋友们对她恭敬的态度。

第一次意识到,我错了。

错得离谱。

我用世俗的偏见,误解了她这么多年。

而我那个用所有心血灌溉,引以为傲的儿子,却是一头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老伴开始接受第一次化疗,过程非常痛苦,呕吐、脱发,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进口的靶向药费用高昂,虽然女儿一再表示钱不是问题,但我看着她每天在医院和车行之间来回奔波,日渐憔悴,心如刀割。

我做了一个决定。

卖掉老家的房子。

那是我们老两口唯一的退路,也是最后的资产。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一个人扛下所有。

我瞒着她,联系了老家的中介。

可就在我和中介约好,准备签委托协议的时候,出租屋那扇薄薄的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

儿子带着儿媳,还有她的母亲,出现在门口。

他的脸上满是赶路的疲惫和怒火。

他不是来看望病危的父亲的。

他甚至没有问一句老伴的病情。

他冲到我面前,狰狞地咆哮。

“这房子是要留给星星以后当学区房用的!你敢卖!”

“你这个当奶奶的,心怎么这么狠!连自己亲孙子的前途都不顾了?”

“自私!你太自私了!”

5

我迎上他通红的双眼,声音冷的吓人。

“你爸躺在医院里等着钱救命,你却只想着你儿子的学区房?”

“李伟,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他被我问的一噎,更暴怒地吼道:“他那点病,至于要卖房子吗?我看你们就是想把钱都骗去给那个不孝女!”

“我告诉你陈兰,这房子只能是我的,谁都没资格卖!”

他指着我的鼻子,一口一个陈兰,仿佛我不是生他养他的母亲,而是仇人。

我看着那张从小被我亲吻过无数次的脸,变得狰狞和陌生,又想到病房里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老伴。

我的心,彻底冷了,硬了。

我没有再跟他废话,只是转身从那个旧包里,拿出了那个记了整整五年的账本。

我当着他的面,一页一页地翻给他看。

“李伟,这房子,我不仅要卖。”

“我还要去法院起诉你。”

“我要要回这五年来,我在你家当牛做马,给你当保姆的工资,一分都不能少!”

“我还要要回,当初给你们买婚房时,我们老两口掏空积蓄付的那笔首付款!”

李伟愣住了,他身后的张倩和亲家母也愣住了。

他们大概从未想过,那个一向任劳任怨、逆来顺受的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疯了!”

李伟回过神来,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

“你是我妈!你给我带孩子,给我花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凭什么要回去?”

“天经地义?”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好一个天经地义!”

“从今天起,我没有你这个‘天经地义’的儿子!”

我不再跟他废话,顺手抄起门后立着的扫帚,劈头盖脸地就向他打了过去!

“滚!”

“你给我滚出去!”

“这里不欢迎你这个白眼狼!”

我一下接着一下,狠狠地抽在他的身上,背上,腿上。

我恨!

当初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恨不得他去死,恨不得当初没有生下过这个孩子。

儿子被我打得抱头鼠窜,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疯子!你这个老疯婆子!”

站在一旁的亲家母和儿媳见状,尖叫着冲上来拉偏架。

亲家母想来抢我的扫帚,儿媳则伸出指甲想来抓我的脸。

“你敢打我儿子!”

“死老太婆,你反了天了!”

就在我们扭打成一团的时候,女儿带着东哥和几个机车行的年轻人赶到了。

他们看到屋里的情景,二话不说,像拎小鸡一样,直接把他们架了起来,扔到了门外。

李伟还在挣扎:“你们是谁!放开我!这是我的家事!”

李莉走到他面前,眼中带着恨。

“从你们把爸妈赶出家门的那一刻起,这就不是你的家了。”

“李伟,我警告你,再敢来这里撒野,再敢动我妈一根手指头,我让你在A市混不下去。”

说完,她对东哥使了个眼色。

“把他们扔出去,扔得远远的。”

世界,终于清静了。

当天下午,我就拿着那个账本和所有的银行转账记录,去咨询了律师。

律师仔细地看完了我所有的证据,抬起头,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阿姨,您放心。”

“虽然亲子之间的赠与关系比较复杂,但您这五年来的付出,远远超出了正常亲情的范畴,更像是劳务关系。”

“而且您有如此详尽的账本和转账记录作为证据,这个官司,胜算很大。”

走出律师事务所,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终于,为自己和老伴,找到了一条反击的路。

6

开庭那天,我特意穿上了一件许久未穿的呢子大衣,将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

李莉陪着我,坐在原告席上。

对面的被告席,只坐着李伟一个人。

法庭之上,李伟一改之前的嚣张跋扈,他痛哭流涕,声泪俱下地向法官控诉。

控诉我这个母亲,是如何地重女轻男,从小就偏心妹妹李莉。

控诉我,是如何地狠心,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不仅不施以援手,还要落井下石,夺走他的一切。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从小缺爱、受尽委屈、却依然努力上进的可怜人。

我摇头苦笑,自己还真是失败,连儿子是个演技派都不知道。

但我没有反驳他一句,默默看着他表演。

等到他哭够了,说完了,我才让李莉,将一沓厚厚的照片,呈给了法官。

那是我从小到大,为他举办的每一个生日派对的照片。

照片里,他穿着崭新的衣服,戴着生日帽,面前是硕大的蛋糕,笑得像个小王子。

而在这些照片的角落里,总能找到一个瘦小的身影。

那是李莉。

她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被众人围绕的哥哥。

还有他从小到大的每一件新衣服,每一双新球鞋,每一个新书包……

而李莉,永远都只能用他用剩下的,穿他穿小了的。

强烈的对比,比任何语言都更有说服力。

最后,我看向法官,字字清晰。

“法官大人,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钱。”

“我是为了救我丈夫的命。”

“他的治疗,每天都需要大量的钱,而我的儿子,他名牌大学毕业,有体面的工作,却不愿意救他病危的父亲。”

“我没有办法,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要回本就属于我们的钱,去救他的命。”

我的话说完了。

法官是一位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士,她看着我,眼眶微微泛红。

她敲响了法槌。

当庭宣判。

判决李伟,立刻返还我为他支付的房屋首付款,以及这五年来,我以退休金形式支付给他们小家的所有生活补贴,合计一百二十八万元。

走出法院大门的时候,李伟追了出来,对着我的背影破口大骂。

“陈兰!你不是人!你不配当妈!”

“为了钱,你连亲儿子都告!你会遭报应的!”

东哥和他的朋友们立刻将他拦住,任凭他如何挣扎咆哮,都无法靠近我分毫。

我看着他扭曲的脸,笑了。

笑得无比讥讽,也无比心酸。

我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阳光里。

从今天起,我陈兰,再也没有儿子了。

7

有了钱,老伴的治疗方案立刻就换成了国外最好的进口靶向药。

虽然价格昂贵,但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他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恢复起来,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好。

这期间,张倩和她妈还来医院闹过一次。

她们在病房外撒泼打滚,骂我是恶婆婆,害得她们家房子要被法院强制执行。

我没有出去跟她们对骂。

女儿直接叫来了医院的保安,以“扰乱医疗秩序”为由,把她们请了出去。

从那以后,她们再也没有出现过。

三个月后,老伴的各项指标都趋于稳定,医生批准他可以回家疗养了。

出院那天,女儿开来了一辆崭新的七座越野车。

她把我们带到了一个风景优美的海滨城市,在一个高档的疗养小区里,为我们租下了一套带小院子的房子。

“爸,妈,以后你们就在这儿安心养老。”

“钱的事,你们不用愁,有我呢。”

女儿的脸上,是灿烂又自信的笑容。

我和老伴搬进了新家。

每天,我们一起在海边散步,看着潮起潮落,云卷云舒。

老伴迷上了钓鱼,我则在小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

我们的退休金,足够我们过上富足安逸的生活。

从李伟那里要回来的钱,则作为老伴的医疗储备金,专款专用。

我每天陪着老伴在小区里散步,跟他下棋,给他做他喜欢吃的菜。

女儿只要一有空,就会回来看我们,陪我们吃饭,带我们去周边兜风。

日子过得平静而幸福。

我常常坐在院子的摇椅里,晒着太阳,恍然间觉得,这几十年,仿佛做了一场大梦。

以前和儿子住在一起的时候,我每天都活在焦虑和恐惧中。

我害怕儿媳一个不高兴的眼神,害怕儿子一句不耐烦的斥责。

我甚至时常会想,等我们老到动不了了,会不会像新闻里那些老人一样,被儿子儿媳嫌弃,赶出家门,在寒冷的冬天里,无声无息地死去。

可现在,我再也不怕了。

我的银行卡里有钱,我的身边有不离不弃的老伴,我还有一个比儿子可靠百倍的女儿。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

就在我们几乎已经忘记了李伟这个人的时候,他却突然出现了。

那天,我和老伴刚从外面的老年活动中心下完棋回来,就看到一个瘦削憔悴的身影,跪在我们公寓的门前。

是李伟。

他瘦了,也憔悴了,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身上那件曾经笔挺的西装,此刻也变得皱巴巴的。

他抱住我的腿,嚎啕大哭。

“妈!爸!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们原谅我吧!”

“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求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哭得涕泪横流,看起来好不可怜。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心软。

但现在,我的心,早已坚硬如铁。

老伴的反应比我更冷漠,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语气平淡地说:

“走,老伴,回家。今天新学的那个棋局,我们再复盘一下。”

说完,他拉着我,绕过跪在地上的李伟。

8

李伟再次凄厉地喊道:

“妈!爸!你们不能不管我啊!”

“我是你们唯一的儿子啊!”

老伴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拉着我进了屋,关上了房门。

屋里,李莉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关门声,探出头来。

“爸,妈,你们回来啦?饭马上就好。”

我看着女儿忙碌的背影,心里一阵暖流淌过。

这一年来,我才真正明白,能给你温暖和依靠的,才是亲人。

只会给你带来伤害和索取的,哪怕是亲生儿子,也只是讨债鬼。

李伟的毅力超出了我的想象。

他竟然真的在门外跪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早上,我拉开窗帘,看到他依然跪在那里,身形摇摇欲坠,看起来可怜极了。

小区里早起晨练的邻居们路过,都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没有心软。

我走进厨房,接了一盆冷水,从李伟的头顶浇了下去!

冰冷的水让他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妈……你……”

我眼里没有温度。

“别演了,李伟。”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

“张倩要跟你离婚了,是吗?”

“房子被法院强制执行拍卖了,你不仅没拿到钱,还背了一身债,工作也丢了。”

“你走投无路了,所以才跑到我们这里来演这出苦肉计。”

李伟的脸色,在我每说一句话时,就更白一分。

到最后,他脸上的悲伤和悔恨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戳穿的难堪和恼怒。

我冷笑着,继续说道: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跪下来哭一哭,求一求,我们就会像以前一样心软?”

“你是不是想着,我们老两口手里还有几十万,只要我们原谅你,这笔钱就又是你的了?”

“李伟,我告诉你,你打错算盘了。”

“父母的心,也是肉长的,伤透了,就再也暖不回来了。”

“从你不顾你爸死活的那一刻起,在我心里,你就已经死了。”

“滚吧,就算你在这里跪死,我们也不会再给你一分钱。”

9

被我戳穿了心思,李伟终于恼羞成怒。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面目狰狞地嘶吼起来。

“是!我是走投无路了!那还不是被你们害的!”

他的面目变得扭曲而狰狞,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你就只知道说我!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跟我爸没本事,我需要贪这点钱吗?”

“你看看人家的父母!都能给儿子在大城市买房买车,安排好一切!”

“到你们这儿呢?只能给我付个首付,还要闹死闹活地要回去!世界上怎么会有你们这么自私的父母?”

“你知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笑话我!笑话我被亲妈告上法庭!笑话我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留不住!”

“我过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你们害的!”

他歇斯底里地咒骂着,把所有的过错和不幸,都归到了我们身上。

我听着他这些荒谬至极的言论,突然就笑了。

笑得无比悲凉。

“李伟,我们倾尽所有,在大城市里给你付了首付,买了房。”

“我们放弃了安逸的退休生活,给你当了五年不领薪水的保姆。”

“我们甚至连自己的退休金,都一分不剩地补贴给了你们的生活。”

“我们付出了我们的所有,却养了你这么个没良心,没担当的废物。”

我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确实错了,但不是对你!”

“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是把你当成了儿子,而你,却只把我当成了妈。”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拉起身后同样沉默的老伴,头也不回地向小区外走去。

不远处,李莉开着一辆崭新的黑色越野车,正安静地等着我们。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那头已经染回黑色的、利落的短发上,英姿飒爽。

我拉着老伴,坐上了车。

我们谁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个依然在原地咒骂的男人。

我默默拿出手机,删除了李伟的联系方式。

几乎同时,我身边的老伴,也做出了和我一样的动作。

我们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如释重负的轻松。

我没办法不爱我的儿子,这种深入骨髓的习惯,哪怕他再不堪,看到他过得不好,我的心还是会痛。

所以,为了我自己能过得好一点,为了我和老伴能够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我必须删掉他。

把他从我的世界里,彻底地剔除出去。

“我们搬家吧。”老伴突然开口。

“搬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换个手机号。”

我点了点头,眼眶有些湿润。

“好。”

我握紧了老伴和女儿的手,三个人,一颗心,便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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