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文学网 我家破产前夜，我将京圈闻名的天之骄子裴知远狠狠羞辱了一番。
酒精与绝望的双重作用下，我捏着他的下巴，吐出的每个字都淬着毒：“裴知远，现在得到了，我才发现……你也就那样。”
我嫌恶地将他的白衬衫丢在他脸上，转身即走，没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我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直到我为了病重的父亲，踏入金陵城最顶级的会所，成了一名卑微的服务员。
而他，正坐在主位上，众星捧月，是我的客人。
01
“A07，V888包厢，快点。”
对讲机里传来领班尖锐的催促，我立刻端起托盘，快步走向那个象征着顶级权贵的包厢。
推开沉重门扉的瞬间，烟酒气混合着奢靡的香氛扑面而来。我垂着眼，将昂贵的洋酒一一摆上桌，耳边是男男女女的调笑和奉承。
“裴总，您跟秦小姐真是郎才女貌，什么时候给我们发喜糖啊？”
“就是，咱们院里就您还单着，秦小姐这么优秀，您可得抓紧了。”
我摆放酒瓶的手指僵了一下。
裴总。
这个姓氏像一根针，瞬间刺入我的耳膜。我抑制住抬头的冲动，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只想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里是“鎏金”，金陵城最纸醉金迷的销金窟。能进V888包厢的，非富即贵。而我，江念，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直到三个月前，江家破产，父亲一病不起。为了凑齐高昂的医疗费，我撕掉所有尊严，来这里当了一名服务员。
“诶，这服务员怎么回事，毛手毛geo的。”一个娇嗲的女声不满地响起。
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小心将酒洒了一滴在桌面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慌忙拿起抹布去擦。
“行了，擦什么擦，影响我们裴总喝酒的心情，你担待得起吗？”那女人，秦家的秦月，我曾经的“闺蜜”，此刻正依偎在一个男人身边，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我。
而她身边的男人，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只是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
我僵在原地，血液寸寸冰凉。
即使他化成灰，我也认得。
裴知远。
那个被我亲手推开，狠狠羞辱过的男人。
三年不见，他褪去了大学时的清冷，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的锐利和运筹帷幄的漠然。他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的星空表，在水晶灯下折射出冰冷而陌生的光。
他看起来，过得很好。
好到……仿佛我三年前那些恶毒的话，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笑话。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我强迫自己低下头，继续完成工作，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无比僵硬。
“你，”主位上的人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把酒打开。”
我身体一震，知道他是在对我说话。
我拿起开瓶器，指尖却因为紧张而不断打滑，几次都没能对准软木塞。
包厢里的哄笑声更大了。
“哈哈，这服务员是新来的吧？业务这么不熟练？”
“月月，你们会所怎么什么人都招啊，连瓶酒都开不好。”
秦月脸上有些挂不住，她冲我呵斥道：“你到底会不会？不会就滚出去，换个人来！”
我窘迫得脸颊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从我手中拿走了开瓶器。
“我来。”
裴知远的声音近在咫尺。他的指尖无意中擦过我的手背，那冰凉的触感让我如同触电般缩回了手。
他 deftly 地打开了酒，给自己和秦月都倒了一杯，全程没有再给我一个眼神。仿佛刚才的解围，不过是出于一个上位者对蝼蚁的随手施舍。
我如蒙大赦，低着头就想退出去。
“站住。”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停下脚步，脊背挺得笔直，却不敢回头。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沉默着，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旁边的人打着圆场：“裴总，跟一个服务员计较什么。来来来，我们喝酒。”
“我问你话呢셔。”裴知远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他似乎总是这样，习惯性地用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的心上。
我闭了闭眼，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安娜。”
这是我在这里的化名。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淬着我听不懂的冰冷和嘲弄。
“安娜？”他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抬起头来。”
我死死攥着托盘边缘，指甲陷进肉里。我知道，我躲不掉了。
我缓缓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的眼神像一张网，将我牢牢罩住。里面没有惊讶，没有意外，只有一片深沉的墨色，平静得可怕。
他早就认出我了。
从我进门的第一秒起。
他就是在看我的笑话，在等我一点点掉入他设好的陷阱。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秦月的脸色尤其难看。
裴知远盯着我，薄唇轻启，一字一顿地问：“就这么缺钱？”
02
裴知远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让我瞬间血色尽失。
周围的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探究和鄙夷。
秦月脸上的得意再也绷不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裴知远，又看看我，尖声道：“知远，你……你认识她？”
裴知远没有理会她，深邃的目光依旧锁定着我，仿佛要将我的灵魂从这副卑微的皮囊里剝离出来。
“我再问一遍，”他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整个包厢的气氛都为之一凝，“江念，你就这么缺钱？”
他叫出了我的名字。
那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带着一种陌生的冷酷，像是在审判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罪人。
我终于彻底溃不成军。所有的伪装和侥幸，在他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
“是。”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带着一丝破罐子破摔的颤抖，“我缺钱。”
“呵。”他低笑出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神里的嘲弄更深了，“缺钱到要来这种地方卖笑？”
“裴知远！”我猛地抬起头，屈辱和愤怒让我暂时忘记了恐惧，“你别太过分！”
“过分？”他放下酒杯，站起身，一步步朝我走来。
他很高，逆着光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将我完全笼罩。我下意识地后退，后腰却抵在了冰冷的桌沿上，退无可退。
“三年前，你把我当垃圾一样丢掉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过分’？”他俯身，凑到我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廓上，话语却冰冷刺骨，“你说我身材一般，腹肌也不好摸。怎么，要不要现在再驗证一下？”
他的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我的脸上。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不堪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
我浑身发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羞耻。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唇边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这是我紧张时的小动作。
“你……”我气得说不出话。
“江大小姐，”他伸出手，用指腹粗暴地擦过我的嘴唇，眼神轻佻又残忍，“现在，你连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动作让我一阵战栗。
“知远，你干什么！”秦月终于忍不住冲了过来，想拉开他，“你别被她骗了！她就是个拜金女，当初甩了你，现在看你东山再起了，又想贴上来！”
裴知远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冷得让她打了个哆嗦。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秦月瞬间白了脸，不敢再出声。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无比陌生。他不再是那个会在图书馆为我占座，会在下雨天脱下外套给我披上的清冷少年。
时间，或者说仇恨，把他变成了一头我完全无法抗拒的野兽。
“给你个机会。”他重新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喝了它，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他指着桌上那瓶刚打开的，度数极高的威士忌。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整瓶。
这么喝下去，会死人的。
“裴总，这……这不太好吧？”有人小声劝道。
裴知远一个眼风扫过去，那人立刻噤了声。
他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我曾经的骄傲，一点一点地踩碎在脚下。
我看着那瓶酒，又看看他冷漠的脸，心一点点沉入谷底。父亲还在医院里等着我的救命钱，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尊严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我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那瓶酒。
冰凉的瓶身贴着我的掌心，像是握着一块寒冰。我没有看任何人，仰起头，将辛辣的液体狠狠灌进喉咙。
火烧火燎的刺痛感从食道一路蔓延到胃里，呛得我眼泪直流。我不敢停，也不敢吐，只能拼命地往下咽。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我吞咽的声音和压抑的咳嗽声。
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模糊的视线里，我仿佛看到裴知远那张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是错觉吗？
我来不及细想，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我似乎落入一个冰冷但熟悉的怀抱。鼻尖萦绕的，是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香，一如当年。
……
再次醒来，是在会所的休息室。
领班正一脸嫌恶地看着我：“醒了？醒了就赶紧滚！我们这儿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我撑着昏沉的脑袋坐起来，胃里还在隐隐作痛。
“李姐，我……”
“你什么你？得罪了裴总，你还想干下去？要不是看你可怜，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地躺在这儿？”李姐不耐烦地打断我，“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别连累我们！”
我的心彻底凉了。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鎏金”，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让我清醒了几分。
手机**响起，是医院打来的。
“是江念小姐吗？你父亲的病情突然恶化，需要立刻进行手术，请尽快过来缴清费用。”
挂了电话，我蹲在路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我该怎么办？
就在我绝望之际，一辆黑色的宾利在我面前缓缓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裴知远那张毫无温度的脸。
他看着狼狈不堪的我，像在看一只流浪狗。
“上车。”他命令道。
我没有动，只是红着眼瞪着他。
他似乎失了耐心，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强行将我拖向车子。
“你放开我！裴知远你这个混蛋！”我拼命挣扎，拳头毫无章法地落在他身上。
他任由我捶打，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他将我塞进副驾驶，自己也跟着上了车，然后“砰”地一声锁死了车门。
“江念，你最好给我安分点。”他扯下领带，声音里透着危险的警告。他解领带的动作很利落，只有一个 sharp 的拉扯动作，我知道，这是他极度不耐烦时的表现。
“你要带我去哪？”我警惕地看着他。
他发动车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从储物格里拿出了一张支票，丢在我腿上。
“一百万。给你父亲做手术。”
我愣住了，看着支票上那一串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什么意思？”
他开着车，目不视线，薄唇吐出两个字：“条件。”
我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条件？”
他转过头，漆黑的眼眸在昏暗的车厢里，亮得惊人。
“做我的情人。”
03
“情人”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朵。
我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看着裴知远冷峻的侧脸，他开车的样子很专注，仿佛刚才说出的只是“今天天气不错”一样稀松平常。
车厢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雨刷器在单调地来回摆动。
“你疯了？”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
他嗤笑一声，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疯了？江念，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他将车停在一个僻静的江边，转过头来，目光如炬地盯着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一百万，买你一年，是你占了便宜。”
我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愤怒和屈辱让我浑身发抖。
“裴知遠，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凭什么？”他像是被我的话逗笑了，他倾身过来，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将我困在座椅和他之间。他身上那股雪松混合着烟草的味道将我密不透风地包裹，让我无处可逃。
“就凭三年前，你说对我膩了，说我身材一般，像丢垃圾一样把我丢掉。”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恨意，“现在，轮到我了。”
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江念，你以为我还是三年前那个任你拿捏的穷学生吗？”
我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恨意，心口一阵刺痛。
原来，他一直记着。
那些我为了逼他离开，故意说出的伤人话语，像一根根刺，扎在他心里，也扎在我心里，三年了，从未消失。
我多想告诉他真相，告诉他我 damals 是为了保护他。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说了又如何？以他现在的权势，以我们两家如今的境地，他会信吗？
他只会觉得，我是在为自己的卑劣行径寻找新的借口。
“怎么，无话可说了？”见我沉默，他眼中的嘲讽更甚，“还是在计算，怎么才能从我身上捞到更多的好处？”
“我没有！”我激动地反驳。
“没有？”他冷笑，“那你是准备看着你爸死在医院里？”
他一句话就击中了我的软肋。
我瞬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靠回椅背上。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反抗？父亲的命，就捏在他的手里。
眼泪不争气地滑落，我闭上眼，声音轻得像是在呓语：“裴知远，你一定要这样吗？”
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们早已面目全非的过去吗？
他看着我的眼泪，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忪。他手腕上那块复古的腕表，指针在一下下地走着，仿佛在计算着我的绝望。
但他很快恢复了那副冷硬的面孔，甚至伸出手，用指腹抹去我的泪水，动作却毫无温度。
“这是你欠我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我睁开眼，透过模糊的泪光看着他。我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过去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冰冷的荒原。
“好。”我听见自己说，“我答应你。”
说出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我一生的力气。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人生，将彻底坠入深渊。
他似乎没料到我答应得这么干脆，微微挑了挑眉。
“想通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脸转向窗外，看着窗外的雨幕，轻声说：“把钱，现在就打到医院的账户上。”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陈助理，转一百万到市中心医院，账号我稍后发你。对，立刻。”
他处理事情的效率高得可怕。不过几分钟，我的手机就收到了医院发来的缴费成功短信。
我看着那条短信，心中五味杂陈。一百万，我拼死拼活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他一个电话就解决了。
这就是我们之间，如今无法逾越的鸿沟。
车子重新启动，驶入雨夜深处。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我也不想问。我就像一个提线木偶，灵魂已经被抽空，只剩下一具麻木的躯壳。
车子最后在一处高级公寓的地下车库停下。
他带我乘电梯直达顶层。电梯门打开，是一间装修极简却处处透着昂贵的顶层复式。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金陵城璀璨的夜景。
这里，是他的家。
我局促地站在玄关，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显得无比狼狈，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然后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红酒。
他递给我一杯，我没有接。
“怎么，还想让我喂你？”他語带嘲讽。
我默默接过酒杯，握在手里。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景，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然后转过身来看我。
“过来。”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他将我拉到身前，低头看着我，眼神晦暗不明。
“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吗？”他问。
我的心猛地一跳，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我咬着唇，没有说话。
他突然笑了，伸手拿过我手里的酒杯，放在一旁。然后，他一把将我打横抱起，走向卧室。
我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摟住他的脖子。
他将我扔在柔軟的大床上，然后欺身而上，将我牢牢压住。
“江念，”他在我耳边低语，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意，“游戏开始了。”
04
游戏开始了。
当裴知远在我耳边说出这句话时，我彻底放弃了挣扎。
我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任由他摆布。他似乎很满意我的顺从，动作间带着一种残忍的温柔，一点点摧毁我的防线。
他身上的雪松气息将我包围，既熟悉又陌生，让我产生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我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同样是他，同样是我，心情却已是天差地别。
那晚的我，是为了斩断过去，而此刻的我，是为了出卖未来。
结束的时候，外面天已经蒙蒙亮。
我浑身酸痛地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心中一片荒芜。他的睡颜很安详，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褪去了白日里的冷酷和锐利，看起来就像当年那个我会心动的少年。
我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描摹他的眉眼，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停住了。
我有什么资格呢？
我悄悄起身，想去浴室清洗一下。刚走到床边，他却突然睁开了眼。
那双清醒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迷茫，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
“去哪？”他问。
“……我去洗个澡。”我有些不自然地拉了拉身上那件属于他的衬衫。
他坐起身，靠在床头，点了一支烟。猩红的火光在他指尖明灭，烟雾缭aws 他的脸，让他看起来更加难以捉摸。
“不用了。”他吐出一口烟圈，“等下陈助理会送你的衣服过来。这里是你的门禁卡和钥匙，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他从床头柜上拿起一张卡和一串钥匙，扔给我，就像是在打发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
我默默捡起那张卡，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셔味。
“我……”我想说我不需要住在这里，我只想拿钱救我爸。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冷冷打断我，“记住你的身份，江念。从你点头的那一刻起，你就只是我的附属品。”
他起身下床，赤裸着精壮的上半身，走进浴室。那流畅的肌肉线条和结实的腹肌，无声地嘲笑着我当年那句“身材一般般”。
我看着他毫不避讳的背影，攥紧了手中的门禁卡。
这就是我选择的路，我没有回头路可走。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过上了被圈养的生活。
裴知远给了我一张没有额度的副卡，让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陈助理也很快帮我父亲安排了最好的医院和医生，手术很成功，后续的康复治疗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我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种衣食无忧的生活，甚至比以前更奢侈。但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快乐。
这间豪华的顶层公寓，是裴知远为我打造的华丽牢笼。
他白天忙于工作，很少回来。但只要他回来，对我做的，永远只有那一件事情。他从不跟我交流，也从不跟我谈及过去。他像一个精准的复仇机器，用最原始的方式，一遍遍地向我宣告他的占有和我的卑微。
我每天能做的，就是从这扇巨大的落地窗，看着这座城市的日升日落。
我身上那部屏幕碎裂的旧手机，早就被裴知远扔掉，换成了最新款的。他似乎想抹去我所有贫穷和狼狈的痕셔迹，把我打造成一个符合他身份的、精致的金丝雀。
这天，我正在客厅里看一部无聊的肥皂剧，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定时来送食材的阿姨，打开门，看到的却是秦月。
她穿着一身香奈儿最新款的套装，画着精致的妆容，看到我穿着丝质睡袍开门，眼中瞬间燃起嫉妒的火焰。
“江念！你果然在这里！”她尖叫着就想冲进来。
我下意识地想关门，却被她一把推开。
她冲进屋子，环顾四周，看到客厅里随处可见的男性用品，脸色更加难看。
“你这个**！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又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勾引知远了？”她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冷冷地看着她：“秦小姐，请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不欢迎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被裴知远包养的情妇，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秦月冷笑一声，她总是喜欢喷一种甜腻的香水，此刻闻起来让我觉得恶心。
“我是裴知远未来的妻子，是裴家的准儿媳！你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敢跟我叫板？”
我心头一震。
未来的妻子？
“知远只是跟你玩玩而已，你不会真以为他会看上你吧？”秦月见我脸色发白，更加得意，“江家都破产了，你父亲还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你现在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你拿什么跟我比？”
“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跟她废话，上前就想推她。
“你敢碰我？”秦月尖叫着躲开，却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置物架。
架子上的一个相框掉了下来，摔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我定睛一看，那相框里，是我母亲的照片。
这是我搬进来时，唯一带来的私人物品。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秦月！”我双眼赤红地瞪着她，捡起地上一块玻璃碎片，就朝她冲了过去。
“啊——”秦月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
就在我的手即将挥下的瞬间，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住手！”
裴知远冰冷的声音传来。
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手中的玻璃片夺下，扔在地上。
“你疯了？！”他低吼道，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秦月立刻哭着扑进他怀里：“知远，你快看她，她要杀了我！这个疯女人！”
裴知遠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和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秦月，又看了看我。
我倔强地迎着他的目光，一言不发，眼中的恨意却毫不掩饰。
他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将目光转向秦月，语气缓和了一些：“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给你送汤，谁知道一开门就看到她……知远，你不能再让她住在这里了，她会伤害我的！”秦月抽抽噎噎地说。
裴知远沉默了片刻，然后对我说：“江念，跟她道歉。”
05
“跟她道歉。”
裴知远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明明看到是秦月闯进来挑衅，看到她打碎了我母亲的相框，现在却要我道歉？
“我没错。”我倔强地抬起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睛，“该道歉的人是她。”
“江念，我不想说第二遍。”裴知远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不耐。
他怀里的秦月，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眼神里满是挑衅。
“呵。”我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裴知远，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卑贱吗？连一句公道话都不配得到？”
裴知远看着我眼中的水光，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冷硬地吐出两个字：“道歉。”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
原来，我在他心里，连秦月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他的报复，他的圈养，都只是为了满足他那点可悲的征服欲。
至于真相是什么，他根本不在乎。
“好，我道歉。”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弯下腰，将地上那张被踩脏的照片捡了起来。
我小心翼翼地吹掉上面的灰尘，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然后，我抬起头，看向秦月，一字一顿地说：“对不起。我不该想杀了你，我应该直接杀了你。”
“你！”秦月气得浑身发抖。
“江念！”裴知远也怒了，他猛地将秦月推开，上前一步抓住我的肩膀，“你是不是非要挑战我的底线？”
“底线？”我笑得更讽刺了，“你的底线不就是她吗？裴知远，你带我来这里，不就是想羞辱我吗？怎么，现在看到我被你的未婚妻羞辱，你不是应该很高兴吗？”
“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有些烦躁地解释了一句，但立刻又恢复了冰冷，“但这不代表你可以放肆。”
“放肆？”我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裴知远，这场游戏，我玩腻了。我不玩了。”
说完，我转身就想走。
我不要他的钱了，我也不要留在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就算去乞讨，我也要站着，而不是跪着当他的玩物。
“站住！”他从身后拽住我，“江念，你以为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样？杀了我吗？”我回头，毫无畏惧地看着他，“那就动手啊！反正我这条命，早就一文不值了！”
我的激烈反应似乎讓他有些始料未及。他看着我通红的眼睛，沉默了。
一旁的秦月见状，又开始煽风点火：“知远，你看看她，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对她这么好，她还不知足！”
裴知远没有理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我们两个就这么对峙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良久，他终于松开了我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你走吧。”
我愣住了。
他竟然……放我走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求生的本能让我顾不上多想。我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间华丽的牢笼。
我一路跑出公寓，跑上大街，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才扶着路边的树干大口大口地喘气。
自由了。
我终于自由了。
可是，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开心。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没有手机，没有钱，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不知不dào 走了多久，我在一个广场的喷泉边坐了下来。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儿。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是陈助理。
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恭敬地递给我。
“江小姐，这是裴总让我交给您的。”
我没有接。
“江小姐，”陈助理叹了口气，“这里面是您父亲后续康复需要的所有费用，还有一套公寓的钥匙和房产证，足够您和您母亲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裴总说，这是他最后能为您做的了。”
我看着那个文件袋，手指微微颤抖。
裴知远，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吗？
“他为什么这么做？”我哑着嗓子问。
陈助理犹豫了一下，才说：“江小姐，其实三年前江家出事的时候，裴总刚刚接手家族企业，根基未稳。他不是不想帮您，而是有心无力。他甚至为了这件事，跟家里闹得不可开交。”
我浑身一震。
“您走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后来，他就变了。”陈助理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他变得比以前更拼命，也……更冷酷了。”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所以为的保护，在他看来，却是最残忍的背弃。而他所以为的报复，却是他用自己的方式，在弥补当年的无能为力。
我们都用最笨拙、最伤人的方式，将对方推得越来越远。
“江小姐，裴总他……”陈助理还想说什么。
我却摇了摇头，打断了他。
“替我谢谢他。”我接过那个文件袋，站起身，“但是，这些东西，我不能要。”
我将文件袋重新塞回陈助理手里。
“告诉他，我江念虽然穷，但还没到要靠出卖自己来换取这些的地步。他欠我的，我欠他的，从今天起，两清了。”
说完，我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去。
这一次，我没有再回头。
06
离开裴知远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看望父亲。
他已经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
“念念，你来了。”
“爸。”我坐到床边，握住他干瘦的手，眼眶一热。
“傻孩子，哭什么。”父亲用他粗糙的手掌拍了拍我的手背，“爸没事了。医生说恢复得很好。”
我点点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你……最近过得好吗？钱是哪来的？”父亲还是问出了口。
我心脏一紧，随即扯出一个笑容：“爸，你别担心。我找了份翻译的工作，薪水很不错。钱的事你不用愁。”
我不敢告诉他真相，不敢告诉他我经历了怎样不堪的一deal。
父亲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念念，苦了你了。”
“不苦。”我摇摇头。只要他能好起来，我受再多苦都值得。
陪父亲聊了一会儿，母亲拎着保温桶进来了。看到我，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你还知道来？”她的语气有些冲。
“妈……”
“你别叫我妈！你 скажи，你是不是又去找裴知远了？”母亲将保温桶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质问道。
我沉默了。
母亲一看我的反应，什么都明白了。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骂：“江念，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女儿！江家是破产了，但我们还没到要卖女儿的地步！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作践自己！”
“妈，我没有！”
“你没有？那医院这笔钱是天上掉下来的？”母亲红着眼眶，“你以为我不知道？前几天秦月她妈还特意跑来跟我炫耀，说她女儿马上就要跟裴知远订婚了！你现在算什么？你让他把你当什么了？”
秦月她妈……
原来，全世界都知道他们要订婚了，只有我这个“情人”，还被蒙在鼓里。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念念！”父亲急了，想下床，却扯到了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爸，你别动！”我赶紧过去扶住他。
“你给我滚！”母亲指着门口，对我吼道，“我江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给我滚！”
我看着情绪激动的母亲，和病床上焦急的父亲，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只会刺激到他们。
我咬咬牙，转身跑出了病房。
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我唯一的朋友，在我家破产后，也对我避之不及。
这个城市这么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在街上游荡到深夜，最后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角落里坐了下来。
我拿出包里仅剩的几枚硬币，买了一个面包，就着免费的热水，一点点地啃着。
看着玻璃窗外自己的倒影，我只觉得无比讽刺。
几天前，我还是那个住在顶层公寓，刷着没有额度的副卡，被人伺候的金丝雀。而现在，我却连一个安身之所都没有。
这或许就是我的报应。
就在这时，便利店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昂贵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是裴知远。
他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我。他愣了一下，随即快步向我走来。
“你怎么在这里？”他皱着眉，看着我手中的面包，眼神复杂。
我没有理他，继续啃着我的面包。
他在我对面坐下，身上那股熟悉的雪松味飘了过来。
“跟我回去。”他说。
我停下动作，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裴总，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两清了。”
“我没同意。”
“你同不同意，不重要。”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他一把拉住我：“江念，别闹了。”
“闹？”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裴知远，你以为我是在跟你闹脾气吗？我告诉你，我江念就算饿死，死在外面，也绝不会再跟你有一点关系！”
“你就这么恨我？”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我听不懂的痛楚。
“是！”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不死在三年前！”
话说出口，我才发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他拉着我的手，力道猛地收紧。我看到他眼圈泛红，那双总是冷漠的眸子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突然将我扯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对不起。”
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说。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裴知远，那个不可一世，把我踩在脚下的裴知远，竟然跟我说对不起？
07
裴知远的那句“对不起”，像是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我僵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甚至忘记了呼吸。
便利店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人。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他身上，让他紧绷的下颚线条看起来柔和了些许。
“江念，”他把我抱得很紧，仿佛怕我下一秒就会消失，“跟我回去，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গায়的祈求。
我回过神来，猛地将他推开。
“裴知远，你又想玩什么把戏？”我警惕地看着他，“是因为秦月不在，所以又想起我这个消遣品了吗？”
提到秦月，他的脸色沉了下去。
“我跟她，从来就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解释道，“商业联姻而已，我从来没碰过她。”
“商业联姻？”我冷笑，“所以呢？所以你就可以一边准备着跟她订婚，一边心安理得地把我养在外面当情人？”
“我没有想过要跟她订婚！”他有些急切地说，“那都是她家对外放出的消息，我从来没有承认过！”
“是吗？”我看着他，“那你的家人呢？他们也同意吗？”
他沉默了。
我从他的沉默里，读懂了一切。
裴家需要秦家的支持，所以即使裴知远不愿意，这门婚事也势在必行。
而我，江家的女儿，一个破产家族的罪人之女，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裴家的儿媳。
“你看，你根本给不了我任何承诺。”我平静地说，心中却是一片悲凉，“裴知远，我们之间，从三年前我选择推开你的那一刻起，就彻底结束了。”
“不是的！”他上前一步，想再次抓住我，“念念，你听我解释。三年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不知道你家……”
“够了。”我打断他，“我不想再听了。过去的事，我已经不想再提。我们好聚好散，行吗？”
“不好！”他固执地看着我，眼中满是血丝，“我不会再放你走了。绝对不会。”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塞进我手里。
那是一枚戒指。
款式很简单，只是一个素圈，但内壁上刻着两个字母：P&J。
是裴和江。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我记得，大三那年，我们一起逛街，路过一家珠宝店。我当时指着一枚类似的戒指，开玩笑说：“以后谁要是用这个跟我求婚，我就嫁给他。”
他当时只是笑笑，没说话。
我以为他忘了。
没想到，他还记得。
“念念，”他握住我的手，将那枚戒指套在我的无名指上，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温热的眼泪，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承认，我心动了。
即使他伤害过我，羞辱过我，但在他拿出这枚戒指的瞬间，我所有的防备和恨意，都开始土崩瓦解。
我到底，还是爱着他的。
可是，我们真的还能回到过去吗？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迟疑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焦急的声音：“是江念小姐吗？我是你父亲的朋友，我姓王。你快来一趟！裴家的人，要对你父亲的公司动手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什么？
裴家要对我父亲的公司动手？
我立刻挂了电话，抬头看向裴知远，眼神里充满了质问和不敢置信。
“怎么了？”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裴知远，”我举着手机，声音颤抖，“你刚刚说的，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他皱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一边拿着戒指跟我求婚，一边派人去吞并我爸最后的心血？裴知远，你真是好手段！”
我父亲的公司虽然破产清算了，但还有一个小的子公司，因为股权复杂，暂时保留了下来。那是父亲东山再起的唯一希望。
而现在，裴知远要把它也夺走。
“我没有！”他立刻否认，“念念，你相信我，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你还在演！”我彻底崩溃了，歇斯底里地朝他吼道，“我怎么会这么傻？我怎么会又一次相信你这种人渣！”
我用力摘下手中的戒指，狠狠地朝他脸上砸了过去。
“裴知远，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你也休想得逞！”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便利店，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王叔叔说的地方。
我不能让父亲最后的心血，也毁在他手里！
08
我赶到那家子公司的时候，现场已经一片混乱。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拿着文件，试图强行清场。公司的老员工们围在一起，与他们对峙着。
“你们这是抢劫！我们不走！”
“这是我们老江总的公司，跟你们裴家没关系！”
为首的那个男人，我认识，是裴知远身边的一名副律师，姓张。
他看到我，只是冷冷地推了推眼镜：“江小姐，您来了正好。这份是资产收购合同，已经具备法律效力。请你们立刻离开。”
“我爸没有签过任何合同！”我冲上去，想抢过那份文件。
张律师轻易地躲开了：“江小姐，白纸黑字，您赖不掉的。如果您再妨碍我们执行公务，我们只能报警了。”
我抢过文件，迅速翻看。在最后一页，我看到了父亲的名字。
那签名，歪歪扭扭，一看就不是在清醒状态下签的。
“你们这是欺诈！”我气得浑身发抖，“我爸还在医院里，你们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骗他签字！”
“江小姐，请注意您的言辞。”张律师面无表情，“我们所有程序都是合法的。”
“合法？”我冷笑，“那就法庭上见！”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裴知远赶到了。
他一出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看了一眼我手中的合同，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张律师，”他转头，声音冷得能结出冰，“谁让你这么做的？”
张律师低下头，恭敬地回答：“裴总，是……是老先生的意思。”
老先生。
裴知远的父亲。
我瞬间明白了。这是裴家对我，对江家的赶尽杀绝。
裴知远也显然想到了这一点，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把合同撤了。”他命令道。
“可是裴总，老先生那边……”张律师面露难色。
“我说，把合同撤了！”裴知远加重了语气，眼神锐利如刀，“听不懂吗？”
张律师不敢再多言，立刻带着人离开了。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公司的老员工们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向我道谢。我勉强应付了几句，让他们先回去，然后才将目光转向裴知远。
他站在原地，没有走，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念念，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他说。
我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该不该再相信他。他的家人，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横在我们之间。
“不用了。”我摇摇头，声音里满是疲惫，“裴知远，我们算了吧。我累了，真的累了。”
我不想再跟他这样纠缠下去。每一次的靠近，换来的都是更深的伤害。
“我不算。”他固执地说，“江念，我只要你一句话。你还爱我吗？”
他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看进我的灵魂深处。
我被他看得心慌意亂，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目光。
他还爱我吗？
我不知道。
或许爱过，但在经历了这么多背叛、羞辱和绝望之后，那份爱，还剩下多少？
就在我沉默的时候，我的手机又响了。
是医院打来的。
“江小姐，不好了！你父亲他……他不见了！”
我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叫不见了？！”
“他留下一封信就走了，我们找遍了医院都找不到人……”
我挂了电话，疯了一样地往外跑。
裴知远立刻追了上来，抓住我的手：“念念，别急！我派人去找！”
我甩开他，红着眼吼道：“都是你！都是你们裴家！如果我爸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爸有心脏病，他不能受刺激！他一定是听说了公司的事，才会……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跟裴知远动用了所有的人脉，找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我们在江边，找到了父亲。
他安详地躺在冰冷的江水里，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张照片。
那是我和母亲，还有他，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他的信上说，他不想再拖累我了。他说，他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就是有我这个女儿。
我抱着父亲冰冷的身体，终于，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我的天，塌了。
09
父亲的葬礼，办得很简单。
我穿着一身黑衣，麻木地接待着前来吊唁的 birkaç个亲友。母亲因为悲伤过度，已经哭晕过去几次，此刻正虚弱地靠在椅子上。
整个灵堂，安静得可怕。
裴知远来了。
他同样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胸前别着一朵白花，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他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母亲看到他，像是疯了一样冲上去，对他又打又骂。
“你这个凶手！你还我丈夫的命来！你给我滚！我们江家不欢迎你！”
裴知远没有躲，也没有还手，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任由我母亲的拳头落在他身上。
我走过去，拉住了我母亲。
“妈，别这样。”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样。
“念念！你还护着他？你爸就是被他们裴家害死的！”母亲哭喊着。
我看着裴知远，他也在看着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你走吧。”我对他说。
这是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落寞地离去。
他走到灵堂门口时，我看到他那个总是挺得笔直的背影，似乎有些佝偻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凶手。
或许他不是主谋，但他是裴家的人，我父亲的死，他脱不了干系。
我们之间，隔着一条人命。
我们，再也不可能了。
处理完父亲的后事，我把老宅卖了，带着母亲离开金陵这座伤心之地，去了一个南方的小城。
我们租了一个小房子，我在一家小小的书店找了份工作。工资不高，但足够我们母女俩生活。
日子过得很平淡，像一杯白开水。
母亲的状态时好时坏，她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坐在阳台上发呆。我知道，她还没有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走出来。
而我，也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裴知远。
想起他为我戴上戒指时，眼中的光。
想起他在便利店里，那个笨拙又无助的拥抱。
也想起他站在我父亲灵堂前，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也刻意不去关注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我们就这样，彻底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
时间一晃，就是一年。
南方的春天来得很早，书店门口的木棉花开得正艳。
这天下午，店里没什么客人，我正靠在柜台上看书。店里的收音机，正放着一档财经新闻。
“据悉，裴氏集团总裁裴知远先生，已于上周正式辞去集团所有职务。其名下所有财产，将成立一个以其亡故女友江念小姐父亲命名的慈善基金会，用于资助所有因商业竞争而破产的家庭……”
我手中的书，“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愣愣地听着收音机里的播报，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亡故女友？江念？
我什么时候死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下意识地就想关掉收音机。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书店门口。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原本精心打理的头发有些凌乱，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裴总，看起来，倒像个落魄的旅人。
他站在门口，逆着光，静静地看着我。
我们隔着一整个书店的距离，四目相对。
我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老旧的盒子。
我认得那个盒子。
里面装的，是我三年前，丢在他脸上的那件白衬衫。
10
裴知远就那么站在门口，手里捧着那个陈旧的盒子，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捧着他唯一的信仰。
书店里的阳光很好，细碎的金色尘埃在他周围飞舞，将他整个人衬得有些不真实。
收音机里的女主播还在用毫无感情的语调播报着：“……据悉，裴知远先生的辞职，与其父裴董事长的理念不合有极大关系。裴氏集团内部，或将迎来一场巨大的变革……”
我缓缓站起身，心脏跳得又快又乱。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他为什么要做那些事？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海里盘旋，我却一个都问不出口。
他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脚步。
我们离得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他低头看着我，那双曾经或清冷、或锐利、或痛苦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化不开的浓郁悲伤。
“他们说你死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年前，这里附近发生过一场车祸，死者信息登记的是你。”
我愣住了。
我想起来了。一年前，我刚来这里不久，身份证丢了，被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捡到。后来，那个女孩出了车祸，当场死亡。因为她身上只有我的身份证，所以……
原来，在他心里，我已经“死”了一年。
“我……”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
“我找了你好久。”他打断我，眼圈红得吓人，“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说着，将手中的盒子递给我。
我没有接。
他自顾自地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我三年前丢给他的那件白衬衫。被叠得整整齐齊，还带着樟脑丸的味道。
“我一直留着。”他说，“我想着，等你回来，亲手还给你。”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裴知远，”我哽咽着，“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他看着我，忽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只是……不知道除了这些，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我爸他……”
“我知道。”他闭上眼，脸上滿是痛苦，“我知道，我爸是压死你父亲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我替他还。”
他辞去了所有的职务，散尽了所有的家财，与他的家族决裂。他用他的一切，来偿还我们两家之间的血债。
“我爸他已经退了。”他睁开眼，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裴氏，现在是我的了。”
他说的是“我的”，而不是“我们家的”。
“以后，不会再有人能伤害你。”他向我伸出手，“念念，跟我回家，好不好？”
回家。
多么温暖，又多么奢侈的词。
我看着他伸出的手，那只手上，还戴着那枚我扔掉的素圈戒指。
我迟疑了。
我忘不掉父亲死去的模样，忘不掉母亲一夜白头的悲伤。
可我也忘不掉，眼前这个男人，为我做的一切。
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却也连着无法斩断的爱恨纠葛。
就在这时，书店的里间传来我母亲的声音：“念念，是谁啊？”
我回头看了一眼。
再转过来时，我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紧张和脆弱。
我忽然明白了。
我们都失去了太多。我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家。而他，也失去了亲情，失去了他曾经拥有的一切。
我们都是被这场命运的洪流，冲得遍体鳞伤的幸存者。
未来的路会怎么样，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如果我现在推开他，我们两个，都将被永远困在过去，不得救赎。
我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
然后，我伸出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他的手猛地一颤，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回握住我。
我看着他，轻轻地说：“裴知远，外面……木棉花开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
木棉花的花语是：珍惜身边的人，珍惜眼前的幸福。
他笑了。
那是我时隔多年，第一次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像冬日暖阳，瞬间融化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冰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