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上车。”

老张头指了指路边一辆黑色的“铁兽”，亲自为她拉开了后车门。

纪晚晴有些迟疑，卷发陈阿姨和另外几位阿姨已经半推半就地将她送了进去。

车子平稳地启动，窗外的景象飞速后退。

车厢里，老张头和另外几位老者没有多言，只是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纪晚晴坐在柔软的座椅上，看着身边这些为她奔走、为她撑腰的老人，心中那根紧绷了许久的弦，悄然松动。

车子很快拐进一个种满了梧桐树的老旧小区，在一栋带院子的二层小楼前停下。

红砖墙，木格窗，院子里种着几株月季，开得正盛。

“下车吧。”老张头率先走了下去。

纪晚晴跟着众人下车，好奇地打量着这处幽静的所在。

老张头从兜里摸出一串钥匙，走到小楼的铁门前，咔哒一声，打开了锁。

他回过头，对着纪晚晴，指着这栋小楼，脸上带着笑。

“丫头，看看，这地方怎么样？”

纪晚晴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老张头笑道：“我一套不住的老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以后，就给你用了。”

“什么？”

纪晚晴的脑子嗡的一下，连连后退摆手。

“老先生，这万万不可！此礼太重，无功不受禄，晚晴愧不敢当！”

“谁说白给你了？”

老张头眼睛一瞪，旁边的卷发大妈也跟着笑了起来。

“丫头，你听张大哥把话说完。”

老张头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一丝狡黠。

“咱们换个说法，你这不是‘医馆’，这是‘私人会所’，懂吗？”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的几个老伙计。

“我们呢，都是你的‘会员’，以后我们来你这儿，是来‘做客’、来‘喝茶’的。”

“我们喝茶的时候，你顺便帮我们捏捏肩膀，调理调理身子，这总不算‘非法行医’了吧？”

纪晚晴的眼睛一点点睁大。

她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

明为赠予，实为庇护。

以会所之名，行医馆之实，巧妙地避开了官府的条条框框。

她看着眼前这些笑容真诚的老人，鼻头一酸，眼眶有些发热。

她不再推辞，退后一步，对着众人，再次郑重地敛衽行礼。

“诸位先生夫人厚爱，晚晴……铭记于心。”

“哎，这就对了嘛！”

老张头哈哈大笑，推开院门，“走，进去看看！”

小楼虽然看着老旧，里面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光洁的木地板上。

屋子里的陈设，纪晚晴大多不认得，只觉得新奇又舒适。

一楼是宽敞的厅堂和厨房，二楼有两间卧房。

老张头带着她，推开了二楼朝南的那间房门。

“你再看这儿。”

纪晚晴抬眼望去，整个人都定住了。

这间屋子靠墙立着一排深色的木柜，上面分门别类地贴着她勉强能认的字，看着都是些药材。

屋子中央，摆着一张铺着白色软垫的床榻，比寻常的床要高一些，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圆凳。

她走上前，手指轻轻抚过那张专业的按摩床，又抚过那崭新的药柜。

这里，是为她准备的。

一个真正属于她的，被认可、被尊重的“医馆”。

从这一刻起，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好像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

时间有些晚了，她得赶回去，不然爹娘会担心，好在这边老小区离她回去的地方不远，公交车两站路就到了。

张老头想用车送她，她没肯。

自己经常来来回回，不方便，还得弄清公交车。

当然，她回到家什么都没告诉爹娘。

第二天

纪晚晴刚来到这边，门外已经站着卷发陈阿姨和另外几位阿姨。

她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小神医，起这么早啊！”

“快快快，让我们进去，东西沉死了！”

不等纪晚晴反应，几人已经说说笑笑地挤了进来，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放在了厅堂的桌上。

米，一袋。

面，一袋。

油，一桶。

还有用塑料袋装着的鲜肉、蔬菜，甚至还有两只捆着脚的活鸡。

“阿姨，你们这是……”纪晚晴手足无措。

“乔迁贺喜啊！”

卷发陈阿姨拍了拍手，“你这新家什么都缺，我们不给你置办，谁给你置办？”

“这被子是我让我闺女新买的，纯棉的，你晚上盖着舒服！”

“这酱肘子是我家老头子昨天炖了一宿的，你赶紧趁热吃！”

她们不由分说，开始在屋子里忙活起来。

有的把米面倒进厨房，有的把新被褥抱上二楼的卧室，还有的直接在厨房里，开始处理那些肉菜。

空荡荡的屋子，瞬间被各种物资和鼎沸的人声填满。

纪晚晴站在一片忙碌和喧闹中，看着她们为自己操持的身影，闻着厨房飘出的饭菜香，眼眶一热，有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

“晚晴，可算找到你了。”

夏柚柚早上去公园找纪晚晴，这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又跟这些叔叔阿姨打听了纪晚晴现在的住址。

“小姐姐，我听说你被警察抓走了，吓死我了！你没事吧？”

她上下打量着纪晚晴，确认她毫发无伤，才松了口气。

“喏，给你的！”

夏柚柚献宝似的，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卡片，塞到纪晚晴手里。

“这是电话卡，我已经用我的身份证给你办好了！我帮你装上，以后你的手机就能打电话，还能上网了！”

夏柚柚自告奋勇地当起了纪晚晴的“助理”，拉着她坐到一旁，开始教她如何使用这些现代设备。

她帮纪晚晴装好电话卡，开机。

“你看，这个绿色的图标，是微信，可以跟人说话，还不用钱。”

“这个红色的，是购物软件，你想买什么，在上面都能买，直接送到家门口。”

夏柚柚点开一个图标，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搜索框。

“这个叫浏览器，就是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在这里查到。”

她一边说，一边在搜索框里打下几个字。

“人体解剖图谱。”

下一秒，屏幕上跳出无数高清的图片。

纪晚晴凑过去一看，呼吸瞬间停滞。

那是一幅她从未想象过的画面。

清晰的肌肉纹理，红色的动脉，蓝色的静脉，密如蛛网的白色神经……人体的每一寸构造，都以前所未有的精细和直观，呈现在她的眼前。

比她家祖传的任何一本《青囊经》上的图绘，都要清晰千倍、万倍！

“原来……书中所绘‘奇经八脉’，竟是此等模样……”

她喃喃自语，手指颤抖着，点开一张又一张图片。

“这……这血脉的走向……”

“这筋骨的连接……”

她看得入了迷，仿佛一个饥渴的旅人，一头扎进了知识的海洋。

夏柚柚看着她痴迷的样子，得意地笑了笑。

厨房里，饭菜的香气越来越浓。

客厅里，大爷大妈们的笑谈声不绝于耳。

而纪晚晴，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方寸大小的屏幕。

不舍得眨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