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身为神威大将军的夫君抱着被毒箭射穿胸膛的我悲痛欲绝,下一秒,我就重生回到了十五岁出嫁前夜。上一世,我被安排嫁给乡下的穷表哥,但最终成为大将军夫人,夫妻恩爱;而在同一日嫡姐嫁入王府,始终抵不过王爷心中的“白月光”,还被王爷义妹陷害惨死... 暮光文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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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秒,身为神威大将军的夫君抱着被毒箭射穿胸膛的我悲痛欲绝,

下一秒,我就重生回到了十五岁出嫁前夜。

上一世,我被安排嫁给乡下的穷表哥,但最终成为大将军夫人,夫妻恩爱;

而在同一日嫡姐嫁入王府,始终抵不过王爷心中的“白月光”,还被王爷义妹陷害惨死。

同样重生的嫡姐一脚踹开我的房门,

不由分说地把本该抬她进吕贤王府的那顶花轿“让”给我,

还故意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对我说:“这一世,你的好命归我了!”

换嫁?好呀。但,换嫁容易,换命?那可未必!

第一章

军医剜去了扎入我胸口的毒箭,却始终没能止住涓涓涌出的血。

“晚晚!晚晚……你睁眼看看我!别睡好吗!……”秦牧坐在我的床头抱着我,嘶吼着痛哭流涕——

这位战功赫赫的神威大将军,此刻脆弱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但我却再也没有气力抱住他,给他一点点安慰。

我们的三个孩子也伏在床边呼喊着叫娘亲,我多想再抱抱他们呀,我可爱的孩子们,最小的阿炎昨日才刚满三岁,路都还没走稳……

闭眼前,我的脑海里闪过三日前嫡姐温沫被她的丈夫吕贤王罚跪雪地流产惨死的画面——

吕贤王的“白月光”苏可心构陷温沫害其跌落水中,并买通御医谎称因落水而滑胎。

王爷本就不喜嫡姐平日任性骄纵,更因此大怒,让温沫在雪地罚跪反省,最终因过渡受寒导致真正有孕在身的温沫大出血一尸两命。

这罚跪的场景对我倒也并不陌生,年少时在温府,嫡母和温沫也常常因一些小事就罚我在大太阳下下跪,一跪就是两三个时辰。

如此这般,或许也是天道轮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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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我竟回到了温府的闺房,端坐妆台前,铜镜中映出的分明是我十五岁时的模样,窗外冯嬷嬷正带着府里的丫鬟们端着喜服进了院子——

我重生了!回到了出嫁前的那一日!

“砰——!”嫡姐温沫不知何时冲在了冯嬷嬷的前头,一脚踹开了我闺房的门,后头还跟着一贯骄纵她的嫡母王氏,冷眼看向我。

“温晚!明天吕贤王府的花轿,让给你啦!”温沫似笑非笑。

“你们不是让我嫁给乡下的表哥秦牧吗?”

“小沫自小就心仪秦牧,她这性子也受不了王府的规矩,她吵着闹着要嫁给秦牧,就便宜你这个小贱坯子,去给吕贤王做王妃吧!”王氏一脸不容置疑,抬手示意冯嬷嬷上前,“这是王府的嫁衣,你赶紧试一试,误了明日大婚,王府怪罪下来,我让你和你那个娘一块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王氏甩了甩衣袖转身冲温沫说,“你这个死丫头,真是拿你没办法!赶紧再去挑些名贵嫁妆明日带过去,可不能让你跟着秦牧去遭罪!”

温沫得意地瞟了我一眼,临走前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对我说:“这一世,你的好命归我了!”

果不其然,温沫也重生了。

我对着镜中的自己,极轻极轻地挑了一下嘴角。

沉寂两世的爱恨情仇,悄然破土而出——

换嫁容易,换命?那可未必!

第二章

花轿离地前,王氏走到近旁掀开轿帘扔给我一块玉佩,“拿好了!这是王爷给的信物。进了王府管好你的嘴,你若是不安分,当心你娘也没好日子过!”

我“失手”将玉佩跌落在地,王氏的尖叫声卡在喉咙,碎玉飞溅,正好有一片在她脸上蹭出一道血痕。

恰到好处,就当是我给她的“临别留念”。

一幅小像静躺在碎玉片中,冯嬷嬷俯身拾起递给王氏。

我没见着画也知道,那上面画的女子与我别无二致,就连左边眼角藏着的痣也分毫无差——与上一世我在王爷书房里见过的女子画像一样。

“看清了吗?我本人就是信物。”我嗤笑着推开王氏扶在轿门上的手,放下轿帘,“快走吧,误了吉时,你们担待不起!”

十里红妆洋洋洒洒,人群把一脸错愕的王氏越拨越远。

温沫也在同一时间上了秦牧的花轿,那场面自然是不及王府的仪仗气派,却也是彼时的秦牧能给出的最大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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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夜,萧珩喝得酩酊大醉。他推开洞房的门时,我隔着盖头都能感受到他步履趔趄。

我知道,他此刻喝下的不是娶妻的满心欢喜,而是对“白月光”苏可心的满心愧疚。

但在他挑开盖头的那一瞬,我在他眼中分明地看到了一丝迟疑和一闪而过的欣喜。

“你?阿沅?”他晃了晃脑袋,又自言自语道,“不,你不是……你不是……”

“王爷,我叫温晚,以后就是你的妻子了。”我起身行礼,上前想替他宽衣。

他却冷脸转身,丢下一句冷冰冰的“你先睡吧,本王还有要事处理。”就走了。

丫鬟、姑子们都还没来得及退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胆子大的还在一旁窃窃私语了起来。

新晋王妃新婚夜遭弃独守空房,确实是个好谈资。

我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淡淡地对她们说了一句“都下去休息吧。”

来日方长,我不着急。

不出意外的话,眼下着急的,应该是我那娇生惯养的嫡姐温沫——

上一世,在新婚夜还是只是个百夫长的秦牧,接到了朝廷的紧急调兵令,北方战事告急,秦牧连夜奔赴疆场。

第三章

新婚第二日,依礼王爷应携新婚妻子进宫谢恩。

我早起梳洗打扮,在房中等候。

王爷果然如期而至,只是同他一同进院门的还有另一个银铃般的声音——

“珩哥哥,我也许久未向母后请安了。今日你要进宫,便带我一同去吧!”不用猜都知道,是苏可心。

萧珩母后的义女,虽有赐有宅第,却常年住在萧珩的府里,明眼人谁都知道她的心思,萧珩对她也一直是疼爱有加。

但我知道,萧珩对她的疼爱,多半都是因为他书房里的那位画中女子。

“见过王妃嫂嫂!”不多会,他俩就已经进了屋。

萧珩还是冷着脸,苏可心倒是一贯伶俐。

上一世虽有耳闻,但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苏可心本人——

确与那画中女子有七分相似,但眼角的痣虽也在左眼,却与画中女子差了半分。

“还算识得礼数。”萧珩见我已收拾停当,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走吧,随我进宫谢恩。可心也随我们一道进宫。”

苏可心得意地扫了我一眼,毫不避讳地挽起萧珩的胳膊走在前面。我只得默默在他们身后跟着。

进宫后,萧珩要先去见他的皇帝兄长,苏可心自告奋勇带我先去见太后。

萧珩前脚刚走,苏可心立马就换了副面孔,“温晚是吧?”

她可真是多一秒都懒得装,刚刚还在向萧珩乖巧道别的脸,在转过身的瞬间就换成了一脸的傲慢,“若不是因为皇帝现在还要倚仗温侯在南部的势力,你也进不了王府。你给我听清楚了,萧珩只能是我的,你识相的就安分一些别缠着萧珩,这吕贤王王妃的位子,我早晚是要拿回来的!”

“这样啊?”我颔首轻笑,“我倒是愿意配合的,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罢,我兀自向前,往太后寝宫的方向去了。上一世因大将军屡立战功颇受皇恩,这太后寝宫我也是常来常往,哪需要她假惺惺地带路。

苏可心绝对想不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气得在原地直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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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宽仁慈爱,如上一世初次见我时一样,赏了很多奇珍异宝,只不过这一世我不再是将军夫人,而是让她更加没有理由不疼爱的王妃儿媳。

萧珩许是被公务绊住了,等他来给太后请安时,我们已经陪太后用完午膳。

临别前,太后拉住我,差人拿来一对翡翠玉镯,亲自套在我的手腕上,“这是哀家昨日新得的南诏贡品,衬你正宜。”

我欣喜谢恩,抬腕细观,玉色澄澈如水,触手生温,确是上乘美玉。

苏可心立在一旁,指尖掐进掌心,面上却笑吟吟道:“王妃嫂嫂好福气。”

说罢,她又迎上来观看,用手指在镯面上反复轻揉。

离宫时,回廊风起。离宫时,回廊风起。苏可心忽地踉跄撞向我的腕间,玉镯应声坠地,“咔”一声脆响迸裂!

碎玉飞溅中,苏可心骤然跪地,泪盈于睫:“王妃怨我随行入宫,何苦毁太后心意?”声调凄切,引得宫人侧目。

我垂眸凝视碎玉——前世苏可心也用的这一局,把与她在太后面前争宠的秦美人送入了冷宫。

但这小小伎俩,又怎能难倒我?我俯身拾起一篇断镯,惊道:“这断痕上怎泛蓝光?莫不是有什么蹊跷?”

不等众人反应,我已疾步至廊下烛台,将碎玉凑近焰心,一息之间,青白焰舌舔过玉缘,一道道蓝痕如毒蛇蜿蜒浮现。

一旁宫人惊呼:“这该不是传说中的‘蚀玉散’吧!我听说这种东西遇热显色、沾肤则溃烂!”

苏可心顿时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把手指往衣袖里藏了藏,又强装镇定地说了句:“肯定是匠人失误……”

“失误?”我截断她,碎玉直指其面,“妹妹刚刚不是还一口咬定是我故意泄愤吗?这会怎么未验毒就断定是匠人之过?莫不是你早知此药特性?”

萧珩目光骤沉,他已然瞥见苏可心袖口微湿,也识破了她眼中不及掩藏的惶乱。

“够了!”萧珩拂袖转身,玄色蟒纹在暮色中洇开浓影,“可心,随我去见御医验毒。王妃你先回府静候吧。”

宫门缓缓闭合,我抚过腕间红痕。玉虽碎,毒未沾身——好戏才刚刚开场。

第四章

数日后的一个晌午,萧珩下朝回府,端了一只精工的锦盒来房中寻我。

“这对玉镯虽然没有母后送你的那对名贵,但也是我从皇帝阿兄那里求来的上品,只当是为碎玉之事替你压惊。”他今日的语气和脸色倒是难得的没有那么冰冷,“可心年纪小,性子是娇惯了些,你多担待。”

看来是为毒玉之事来表歉意,但验毒后续究竟如何,他只字未提。但不提已是答案。

我含笑收下玉镯,柔声道:“王爷费心了。妾身省得,家和万事兴。”

萧珩转身正准备走,下人来报:温府递了帖子,明日邀萧珩和我回温府参加家宴。

“可知因何设宴?”萧珩接过帖子翻看,我随口问了一句下人。

“送帖子的人说,温府大小姐的夫婿秦牧近日自北疆战场回京,他所在的军队只用数日就解了北关城之围,秦牧献策居首功,被封了六品昭武校尉。温大小姐带着秦校尉回府省亲,温侯爷便邀请王爷和王妃一同过府赴宴。”

“知道了,下去吧。”萧珩打发人退下,又回过身来对我说,“明日回温府,你自去库房里挑些名贵礼品带上,不可失了礼数。我下了值会早些回来随你一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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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后,管家早早命人准备好礼品和礼单送来给我过目,未时刚过半,萧珩也就回来了。

刚准备上马车,苏可心揣着一封信件急急忙忙地从府里跑出来拦住了萧珩,“珩哥哥,你快看我寻到了什么?”

“我们赶着回温府赴家宴,你若是没有急事,等我回来再看吧。”萧珩说罢继续扶我上车。

苏可心不依不饶,一把拉住萧珩的胳膊,在萧珩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萧珩脸色忽变,接过苏可心递来的信件。

“你确定这次真的是阿沅?”我听到萧珩急切地问苏可心。

“反正探子说,跟画像上的女子有九分相似。”

“备马!去东郊琅山!”萧珩急急地吩咐管家。

“可是王妃和温府……”管家指了指马车,面露难色。

“王爷有急事去不了,我陪王妃嫂嫂回温府吧!”话音未落,苏可心一头钻进马车,一脸得意地望着我。

萧珩带着三五个侍卫匆匆离去,没有留下一句解释。

天色将晚,我只好命人驾车回温府,毕竟去的是温府,谅她苏可心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知道珩哥哥干什么去了吗?”马车颠簸,却依旧堵不住苏可心的嘴,“你还不知道吧,这么多年珩哥哥心里心心念念的人就只有那个叫‘阿沅’的姑娘,但凡有一点点关于阿沅的消息,他就会像刚才那样迫不及待地跑去找。”

我闭上眼,并不想理会她。但她还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可惜啊可惜,你温晚家世背景再好,长得再像阿沅,也代替不了她。”

“该不会……是你自己一直待在萧珩身边想模仿那个阿沅,却始终代替不了她在萧珩心里的位置,所以觉得别人都像你一样会深陷求而不得的痛苦吧?”我一语戳中她的痛处,她怒瞪我一眼,终于闭了嘴。

马车稳稳地停在了温府的门口,温沫挽着秦牧跟随父亲和王氏早早候在府门口,这莫名的热情,让我不禁脊背一阵发凉。

第五章

温府夜宴的灯火煌煌,映着满座心思各异的面孔。

苏可心随我踏入正厅,我那嫡姐温沫早已迫不及待地坐在上首,一身虚张声势的锦绣华服,生怕别人看不出她的显贵和庸俗。

“哟,我的好妹妹可算到了!”温沫的声音陡然拔高,甜得发腻,目光却如细针般刺过来,“可惜呀,王爷日理万机,未能前来。这偌大的家宴,妹妹形单影只,姐姐瞧着……怪心疼的。”

“是呢,珩哥哥本来都要上马车了,突然来了一件‘更重要’的事……”还没等我开口,苏可心就迫不及待地接过话茬,“不过也没关系啦,我陪王妃嫂嫂来也是一样的,毕竟珩哥哥常说我跟他是不分彼此的。”

温晚掩嘴窃笑,又急不可待地推了推身旁的秦牧,“夫君!还拘着什么?快给父亲说说你在北关的奇功!”

秦牧略显局促地起身行礼:“岳父大人言重,此役全仗……”

话音未落,温沫便娇笑着打断,那股子刻意为之的崇拜令人齿冷:“哎呀,都当上六品昭武校尉的人了,还这般谦逊!若非你那一手‘火烧连营’,把北狄那帮蛮子烧得哭爹喊娘,这军功能落你头上?”她眼角余光得意地剜着我,“不像有些人,顶个王妃的空名头,花轿临门都没个正经新郎来踢轿门!你说对吧,可心妹妹?”温沫将话头甩给苏可心。

“沫姐姐说得对!可心也觉得好生奇怪,珩哥哥平日里最是重情知礼了。”苏可心像是早等着这一刻,立刻接口,“许是有更要紧的事或更要紧的人,才会如此吧?王妃嫂嫂,您说呢?”她故意将“更要紧”三个字咬得极重,生怕旁人听不清她的弦外之音。

我心里冷笑一声,对着上座的父亲深施一礼:“父亲恕罪。王爷肩负皇命,不敢轻离。未能亲至府上,失礼之处,女儿代他赔罪。”

父亲微点了下头:“好了好了,今日家宴,沫沫和晚晚回来,是让人高兴的事,都少说几句。”

王氏和温沫那点得意顿时像是噎在了嗓子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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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珩一路策马奔往东郊琅山,但见驻扎在琅山附近的军营里篝火闪闪。

“去问问,是谁传信回王府说遇到阿沅姑娘的,赶紧叫来给本王带路!”他急匆匆地吩咐紧随其后的侍卫。

问话的侍卫去了许久都没来回话,萧珩顾不得规矩,直接闯进了营寨。

“怎么回事?这点事这么半天问不清楚?”

“回……回王爷……”问话侍卫见萧珩冲进营寨,立即跑回到萧珩跟前回话,“小的挨个问了一圈了,都说近日并无人去王府报信,也没有听说谁见过什么阿沅姑娘。”

“你……!”萧珩一阵懊恼,瞬间明白这又是苏可心的小伎俩,都怪自己病急乱投医,一听见“阿沅”的消息就失了理智。

“可心啊可心……这是要让本王失了大体啊!”说罢,萧珩立马调转马头,奔向温侯府,还命令侍卫快马加鞭再去王府备些厚礼送过去。

第六章

宴席过半,苏可心带着三分醉意挨着我坐下,亲热地舀起一盅热汤:“王妃嫂嫂尝尝这羹,炖了三个时辰呢。”

瓷碗边缘滚烫,她指尖发白。

温沫在对面掩唇娇笑:“妹妹可小心些,别像上回在宫里似的——”

话音未落,苏可心手腕猛地一颤!浓汤裹着热气直扑我面门。

同一瞬,温沫的脚尖从桌下狠勾向我膝弯。

铜灯晃影间,一道玄色身影卷着夜风撞入眼帘,我被拽进一个坚实的怀抱,汤盅“哐当”砸碎在青砖上,白汽混着瓷片四溅。

“玩闹也要有度!”萧珩护在我身前,他的声音震得满堂烛火一颤。

苏可心僵在原地,温沫缩回桌下的脚,指甲掐进掌心。

萧珩转身面向温侯,躬身一礼:“岳父见谅。军务缠身来迟,失礼之处,小婿以南海珊瑚树与和田玉璧为赔。”

檀木礼匣被侍卫捧上,掀开刹那流光溢彩。父亲眼底最后一丝不虞,彻底化在玉璧温润的光泽里。

“无妨,王爷军务要紧。”他笑着抬手,“给王爷看座!”

侍女匆忙清理残羹。

苏可心突然扯住萧珩袖角,声音甜得发腻:“珩哥哥,你不是去东郊寻……”

“住口!”萧珩眼风如刀扫过,她剩下的话生生噎在喉头,脸色倏地惨白。

温沫盯着我腕间被萧珩攥出的红痕,眼底写满了分明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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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滴至戌时,府门忽被小厮撞开:“侯爷,表少爷从南边来了!”

青衣少年挟着风尘踏入厅堂,他行礼拜见父亲后,目光掠过满座锦衣,直直钉在我脸上——

“阿沅姐姐!”他笑得如沅水清波,“十年不见,可还记得相濡?”

我怔在原地。“阿沅”二字像一枚生锈的针,扎进记忆混沌的角落。

萧珩手中酒盏“咔”一声裂开细纹,他盯着柳相濡,一字一顿:“你刚才……叫她什么?”

第七章

铜灯将人影拉得细长,厅堂里落针可闻。

柳相濡被萧珩眼中翻涌的骇浪惊得后退半步,却仍指着我说:“阿沅姐姐啊!那年沅水暴涨,你为救个落水的小郎君,自己反被卷进漩涡,高烧三日才醒……”他声音渐低,“醒来后,你便不记得‘阿沅’这个名字了。”

萧珩手中酒盏彻底碎裂,琥珀色的液体蜿蜒过指缝,像融化的旧时光。

“沅水……左眼角朱砂痣……”他喉结滚动,目光烙在我脸上,“那年救我的人,是你?”

记忆深处传来冰水灌喉的窒息感。

我闭了闭眼,零碎片段中浮出男孩苍白的脸,与眼前萧珩的轮廓重合。

“难怪!”温沫突然尖笑,指甲几乎抠进桌木,“妹妹幼时在南部庄子养病,原是为了遮掩这等丑事!”

王氏立刻附和:“小小年纪与外男私相授受,如今倒装起失忆——”

“住口!”萧珩怒喝,随后猛地攥住我手腕,那力道滚烫,“阿沅为救我险些丧命,你们怎敢信口雌黄、污人清白?!”

王氏母女瞬间噤声。

柳相濡却突然“咦”了一声,目光钉在苏可心腰间:“这位姐姐腰间的香囊好生别致,这绣文……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呢!”

众人视线纷纷转向苏可心,但见她慌忙掩住香囊,指尖略微发抖。

柳相濡的声音陡然拔高,“啊!是当年跟踪落水郎君的黑衣人!我记得他们的袖口便绣着此纹!”

“胡、胡扯!”苏可心嗓音劈裂,“这不过是寻常花样……”

“寻常?”萧珩突然劈手夺过香囊,但见那金线蛇眼以暗红丝绣点缀,蛇鳞纹路竟与军机处密档中“暗蛇”死士的标记分毫不差!

萧珩的声音一下子冷下来,怒不可遏地紧盯着苏可心的脸,“苏可心?你究竟是谁?”

“珩哥哥!”她扑跪在地,泪珠成串滚落,“这香囊……不是去年生辰你赠我的吗!”

“还想蒙混?我清清楚楚记得我送你的那枚可不是这个颜色!”萧珩指腹摩挲香囊内衬,倏地撕开夹层——

一枚玄铁令牌“当啷”坠地,蛇纹缠绕的“叁”字刺入众人眼帘!

“暗蛇叁堂令。”萧珩一字一顿,“潜伏京中十七年的前朝余孽,原来是你。”

苏可心瘫软如泥,胭脂被涕泪冲刷成污红的沟壑。

父亲已骇然起身:“来人!押下此女!”

混乱中,我腕骨忽被萧珩捏得生疼。他眼底翻涌着失而复得的狂潮与痛楚,嘶声贴在我耳畔:

“阿沅,我……我终于找到你了……”

烛火爆开一朵灯花。

柳相儒茫然四顾,而苏可心蜷缩在地,盯着我腕间红痕,突然发出一声冰冷的轻笑。

第八章

烛火在书房摇曳。下人都被屏退。寂静里,只剩心跳如鼓。

萧珩眼底的冰层彻底融化,翻涌着滚烫的岩浆,直直烙在我脸上。

“阿沅……”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重得像要嵌入骨髓。指尖抚过我左眼角的痣,颤抖着往下滑,最终停在我腕骨那道被水涡留下的、几乎看不见的旧痕上。“是这个……我找了十年……”

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悔意和失而复得的狂喜。

“我在你眼前……你却视而不见。”我轻轻挣开。并非怨怼,是冷然陈述。

他眼底的痛楚更深了。“是我蠢!”他猛然将我拉近,急促的气息喷在我耳侧,“错认苏可心……新婚夜弃你不顾……让她百般欺辱你……”

多日压抑的情感骤然爆发。高大的身躯将我笼住,不容抗拒。

他不再是疏离的王爷,而是一个被命运戏弄、终寻珍宝的凡人男子。

“阿沅……”他埋首在我颈窝,声音沉哑破碎,“别推开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情潮翻涌。他的手滚烫,捧起我的脸,逼我直视那双燃着烈焰的眼。

“往后余生,没有王爷王妃……只有阿珩和阿沅。”话音未落,炽热的吻已带着滔天的愧疚与渴望落下。

铜灯滚落在地。衣帛被急切撕扯。

“阿沅……”他在纠缠的间隙喘息着低语,强势中带着一丝祈求的脆弱。

这一刻,我确信他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王,只是我的阿珩。

缱绻后的气息未平。

敲门声急促响起。

“王爷!”是心腹侍卫的声音,刻意压低的急切,“南边密报回来了!”

旖旎瞬间消散。萧珩披衣而起,眸中恢复锐利。

密报展开。萧珩越看,脸色越沉寒如铁。

“探子来报,已查实苏可心身份,确为前朝余孽苏子程之女,本名应是苏心蕊。”侍卫继续道,“王爷当年沅水遇险,也正是苏家设局。”

萧珩的拳头越攥越紧,将密报狠狠拍在案上,“押她入刑部诏狱!动用重刑,撬开她的嘴!务必斩草除根!”他厉声下令,杀气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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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余,深夜骤雨突至,一纸加急快报如一道惊雷,劈开凝滞的夜。

“报——!”信使浑身湿透,踉跄冲入,“刑部大狱遭袭!暗蛇残余……纵火接应!苏……苏可心……”

他喉头滚动,面如死灰。

“她跑了!”

话音未落,窗外划过一道惨白闪电,映亮萧珩瞬间寒冰覆盖的侧脸。

萧珩猛地转身,将我紧紧扣入怀中,炽热的掌心贴着我微凉的脊背,如同筑起唯一的高墙。

他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带着雷霆过后的余怒和后怕,低沉而坚决:“阿沅,别怕。有我在。”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她若敢再来……”他唇线紧抿,吐出的话语字字淬冰,“定叫她,有来无回!”

第九章

数月紧绷。王府看似风平浪静。戒备却未松懈分毫。连院中新开的海棠,都染着隐忧的色泽。

萧珩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我。苏可心一日不落网,便始终是悬顶的刀。

温沫随秦牧短暂返京。秦牧因军功显赫,官阶再升,与王府走动日益增多。

“王爷王妃,大将军秦牧求见。”小厮通传,声音在暮色四合的书房外响起。

“请秦将军前厅稍候。”萧珩应道,手中朱笔未停。

烛火摇曳,他落下最后一句朱批后,轻轻握住了我在旁研磨的手,“阿沅……”他低唤,眼底漾着疲惫后难得的安宁。

宁静如薄瓷。一触即碎。

“哐当——!”房顶瓦片轰然塌落!一道黑影裹挟着凛冽杀意,自梁上猛扑而下!直刺我后心!快如鬼魅!

“温晚!去死吧!”尖厉嘶吼刺破宁静。是苏可心!她眼底猩红,淬毒的匕首寒光凛冽,泛着幽蓝!

“阿沅!”萧珩暴喝!情急之下,他猛地将我向后狠狠一推,身躯如铁壁般迎上那淬蓝匕首!

“噗嗤——!”

匕首整刃没入他胸膛!

剧毒入心!血色瞬间涌上萧珩面庞,又急剧褪去!唇色泛乌!

“呃……”他闷哼出声,左手死死攥住苏可心手腕,用尽最后气力反手一掌!

苏可心被震飞,撞上书架!

“萧珩!”我肝胆俱裂,扑过去接住他颓然倒下的身体。入手一片冰冷湿濡,温热血迹从他胸口汩汩涌出!他身体痉挛,瞳孔开始涣散……

“狗贼休狂!”书房门被巨力轰然撞开,秦牧闻得异响迅速赶来。

电光石火间,秦牧铁钳般的大手已扼住苏可心咽喉,另一手扣死肩胛,死死将她反掼在地。苏可心动弹不得。

“解药!”秦牧目眦欲裂,冲着瘫软如泥的苏可心厉喝,声震屋瓦,“交出来!饶你不死!”

我抱着萧珩,泪水决堤:“阿珩!撑住……”他胸口的血和暗紫毒素混在一起,气息微弱。恐惧攥紧心脏。

苏可心口鼻溢血,看着萧珩濒死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扭曲的快意,随即是死灰般的绝望。

“解药?哈哈哈……”她咳着血沫,笑声凄厉如夜枭,“噬骨穿心散……无解!”

看到秦牧和我骤变的脸色,她眼中怨毒更盛,“除非……你们能赶在雪季之前去极北寒崖找幽冥草!可惜……现在这个时节,已经来不及了!哈哈哈……”

她猛地转头,毒蛇般盯住我:“黄泉路上……我等着看他咽气!等着看你……守寡一世!”

“找死!”秦牧怒极,大手扼紧!

“咯噔!”

苏可心猛地咬合,齿间毒丸碎开,乌黑毒血瞬间自七窍狂涌而出……

她身体激烈抽搐,猩红眼珠死死瞪着我,直到最后一丝光彩湮灭……

书房死寂。

窗外暴雨如瓢泼,狠狠砸在窗棂上。

萧珩在我怀中,躯体冰冷,心跳微弱如风中残烛。

“萧珩!萧珩——!”绝望的嘶喊冲破雨幕,淹没在电闪雷鸣里……

第十章

苏可心的死讯很快就传到了苏家暗蛇残部之中,他们勾结北狄掀起滔天叛乱,边关再度告急。

秦牧被皇帝钦点平叛主帅,北上御敌。

出征前夜,温沫不顾劝阻,以温侯嫡女的身份相胁,执意随军,秦牧无奈同意。

军中苦寒,温沫却如入闹市。嫌营帐简陋,强征民夫为她搭建暖帐。斥责伙夫饭菜粗粝,索要珍馐。

军中多有怨声,但碍于秦将军情面,又无人出头。

攻城前夜,秦牧亲率精锐组织夜袭,潜入敌后刺探。行踪绝密。

温沫却在暖帐中,对前来巴结的地方官炫耀:“我夫君今夜要去端了北狄老巢!就在鹰愁涧!”

地方官唯唯诺诺。不料,其随从中混有暗蛇探子!

夜袭部队刚近鹰愁涧,便遭伏击!箭雨如蝗!

夜袭计划败露,秦牧损兵折将,狼狈回营。

中军帐内,死寂。斥候队长浑身浴血,呈上截获的密报——正是温沫炫耀之言!

证据确凿!险些葬送全军!

“温沫!”秦牧的声音冷得掉冰渣。眼中最后一丝温情彻底熄灭。

温沫被拖上来,犹自叫嚣:“你敢动我?我爹是……”

“住口!”秦牧拍案而起,声震三军,“温沫!骄纵跋扈!擅闯军机!泄露军情!按律——当斩!”

“斩”字出口,温沫脸上血色尽褪:“秦牧!你敢!我是你妻!是温侯嫡女!”

“军法如山!”秦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冰冷的决绝,“拖下去!立斩!以儆效尤!”

哭嚎、咒骂声戛然而止。血溅辕门。军纪肃然!

再无掣肘。秦牧如出鞘利剑!运筹帷幄,身先士卒!数月鏖战,叛军灰飞烟灭!

凯旋还朝!金殿封赏!

“秦牧平叛有功,封神威大将军!赐……”

“陛下!”秦牧出列,打断圣谕。他神色平静,目光越过繁华殿宇,望向遥远的北疆,“臣请永镇边关,为国戍边。无召……再不回京。”

满殿哗然。皇帝凝视他良久,终是颔首:“准!”

神威大将军秦牧,一人一骑,绝尘向北。背影融入苍茫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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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历经千险去往极北寒崖采回奇草,终于从鬼门关把我的阿珩抢了回来。

在我的悉心照料下,阿珩毒退人醒,日渐康复。

生死边缘走一遭,他眼中锐利锋芒淡去,唯余平和。

“阿沅,”他握着我的手,眼神温柔而坚定,“这王爷,不当也罢。”

他上书皇帝,辞去所有实权王务,只留尊号虚衔。

皇帝感其情深,亦念其功勋,允了。

数月后,沅水河畔,一叶扁舟,随波轻荡,水光潋滟,碎金点点。

萧珩身体已大好。他倚在船头,一手揽着我,一手温柔地覆在我明显隆起的小腹上。掌心传来轻微的胎动,他眼底笑意更深。

“小家伙今日很精神。”他低语,吻落在我发顶。

我依偎着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前尘往事,血雨腥风,皆如云烟散去。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左眼角那颗朱砂痣。历经两世,爱恨纠缠,终得圆满。

清风拂过,带着水汽的微凉。我侧头,望进萧珩盛满柔情的眼底,唇角漾开宁静而坚定的笑意,声音轻如叹息,却字字清晰:

“这一世,我的命,终究是握在自己和所爱手中了。”

小舟轻晃,载着满船暖阳与希望,悠悠驶向水天相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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