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破碎的象牙塔
林晓雨合上《古代铭文研究》笔记时,窗外的梧桐树正飘落第一片黄叶。2015年的初秋,明德学院的校园里弥漫着桂花香气,她刚完成《青铜器纹样断代分析》的期末论文,这是她最引以为傲的研究方向。
"晓雨!"宿舍门被猛地推开,张丽晃着手机冲进来,"看我表哥发现了什么!"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张斑驳的石碑照片,青灰色石面刻着难以辨认的文字。林晓雨的职业敏感立即被触发,她放大图片仔细端详:"这种弧线转折...像是战国晚期向小篆过渡的变体?"
"他在青峦山考察时偶然拍到的。"张丽身上飘来浓重的香水味,"那地方据说有古代祭祀遗迹。你上次不是说想找实地考察机会吗?"
林晓雨摩挲着笔记本边缘。作为考古系年级第一,这个发现确实令她心跳加速。但明天就要开始暑假,她原本计划回江南看望住院的母亲。
"就半天!"张丽晃着她手臂,"我表哥在文物局工作,专车接送,天黑前绝对送你回来。"她压低声音,"听说...那里可能藏着没记载的皇室祭器。"
这个关键词终于击穿了林晓雨的犹豫。两小时后,她坐上了一辆银色面包车,完全没注意到后座阴影里还蜷缩着个戴口罩的男人。
"这不是去青峦山的路。"林晓雨第三次查看手机定位时,窗外已变成荒芜的丘陵。驾驶座上的"表哥"突然急刹,轮胎在土路上扬起漫天灰尘。
张丽咧嘴一笑:"其实我们要去的是更神秘的地方——" 后脑袭来的剧痛打断了林晓雨的质问。昏迷前最后的画面,是后座男人摘掉口罩露出的黄黑牙齿,以及张丽从她包里摸出身份证的熟练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刺骨的冷水泼在脸上。林晓雨在剧烈头痛中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铺着霉烂草席的土炕上,手脚被麻绳捆出紫痕。油灯摇曳的光线下,三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正用方言激烈争论着什么。
"醒了?"门帘掀开,走进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穿着沾满油渍的蓝布衫,右脸有道蜈蚣状的疤,"我是赵铁柱,赵村长的儿子。"他蹲下来,烟臭味喷在林晓雨脸上,"你朋友把你卖给我们了,三万八,真他妈贵。"
林晓雨的尖叫被破布堵回喉咙。男人们大笑着按住她挣扎的身体,有人掀开她的校服下摆,冰凉的剪刀贴着小腹划过——
"验过了,是处女。"最老的那个妇人宣布,"能生养。"
当赵铁柱压上来时,林晓雨透过屋顶的破洞,看见一弯血红色的月亮。
很快,赵村长就给儿子和林晓雨办了结婚,所谓的"婚房"是赵家后院半露天的猪圈改建的。三平米的空间里,泥地上铺着发霉的稻草,墙角放着个锈迹斑斑的便桶。林晓雨的左脚被两米长的铁链锁在承重柱上,链子长度刚好够她走到便桶边。
"大学生媳妇要特殊照顾。"赵铁柱的母亲——村里人都叫她赵老太,往地上扔了件褪色的红嫁衣,"换上,晚上族长要来见证。"
嫁衣散发着前任主人的汗臭味,领口还有暗褐色的血迹。林晓雨缩在墙角发抖,被赵铁柱揪着头发拽起来:"装什么清高?你同学可说了,你在学校交过三个男朋友。"
那天晚上的"婚礼",是林晓雨此生最漫长的噩梦。十几个村民围着猪圈喝酒,赵铁柱当众撕开她的嫁衣,老族长用烟袋杆在她胸口烫出家族印记。当男人们哄笑着要求"现场教学"时,林晓雨咬碎了半颗牙齿。
黎明时分,赵老太端来碗黑糊糊的汤药:"助孕的,喝干净。"
被囚禁的第七天,林晓雨用便桶边缘磨断了手腕的麻绳。趁着赵铁柱去镇上喝酒的雨夜,她撬开窗户铁钉,拖着四公斤重的脚链逃进玉米地。
泥浆灌进她的运动鞋,铁链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当看到村口的石碑时,林晓雨激动得哭出来——再跑五百米就是公路!
"大学生媳妇跑啦!"身后突然响起铜锣声。十几道手电光从四面八方围拢,林晓雨被田埂绊倒的瞬间,看见赵铁柱手里明晃晃的柴刀。
剧痛从左脚踝炸开时,她反而笑了。柴刀精准地剁断了她的脚筋,也斩断了最后一丝幻想。
"接起来还能用。"村里的赤脚医生往伤口撒了把香灰,"就是以后会跛。"
赵铁柱把染血的柴刀插在床头:"下次再跑,就剁你喂狗。"
那晚林晓雨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明德学院的领奖台上,台下坐着密密麻麻没有脸的村民。
怀孕是在深冬被确认的。赵老太摸着林晓雨微微隆起的小腹,难得给了个笑脸:"胎像稳,是个能生的。"
作为奖励,林晓雨获得了件旧棉袄和每天半小时的"放风"时间——被铁链拴着在院子里晒太阳。某天她听见赵德贵和儿子的谈话:
"大学生生的崽聪明,等孙子断奶就把她转手,还能回本。"
分娩那天下着冻雨。赵老太把林晓雨按在稻草堆上,用没消毒的剪刀直接剪开产道。当婴儿啼哭响起时,林晓雨挣扎着支起身体:"让我...看看..."
"赔钱货。"赵老太把女婴裹进蛇皮袋。林晓雨发疯似的扑过去,被赵铁柱一脚踹在肚子上。她蜷缩着呕出血块,听见院外传来短暂的呜咽声,然后是土狗兴奋的吠叫。
赵老太往她下身塞了把香灰:"养好身子,明年怀个带把的。"
林晓雨望着漏雨的屋顶,第一次希望自己死在下次生产时。她不知道,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第二章:生育机器的哀鸣
第二个女儿出生时,林晓雨学会了沉默。
早春的冻雨敲打着猪圈的铁皮顶,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她蜷缩在发霉的稻草堆里,腹部的阵痛已经持续了六个小时。赵老太蹲在门口抽旱烟,对儿媳的呻吟充耳不闻。
"使劲!别跟城里人似的娇气!"赵老太终于扔掉烟头,粗粝的手指直接探入产道,"胎位不正。"
林晓雨咬住准备好的木棍,尝到血腥味才意识到咬破了牙龈。当婴儿滑出体外的瞬间,她听见赵老太的咒骂:"又是个赔钱货!"
这次她没再哀求。第一个女儿消失后,她曾绝食抗议,结果被赵铁柱用漏斗灌进混着猪油的稀粥。此刻她只是死死盯着赵老太的动作,看着那个皱巴巴的小生命被塞进装化肥的塑料袋。
"看什么看?"赵老太甩手一耳光,"明年要是再生不出儿子,就把你卖到黑煤窑去!"
屋外的狗叫声比上次持续得更久。林晓雨数着雨滴在铁皮上的声响,突然发现那节奏像极了婴儿的啼哭。
第三个女儿出生在盛夏。那天村里来了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戴橡胶手套的助手。
"张大夫来收药材了。"赵德贵恭敬地递上烟,"这次的质量保证比上次好。"
林晓雨被锁在里屋,透过门缝看见张大夫打开药箱,取出几把闪着冷光的手术器械。当婴儿的啼哭响起时,她发疯似的撞门,直到额头鲜血淋漓。
"安静点!"赵铁柱踹开门,往她嘴里塞了块破布,"张大夫在做正经生意。"
透过肿胀的眼皮,她看见张大夫的助手捧着个搪瓷盆走向后院。盆里漂浮着暗红色的组织,隐约能辨认出胎盘的形状。助手从井里打水冲洗时,她注意到盆底沉着几个玻璃罐,里面泡着类似器官的东西。
那天深夜,林晓雨撬开窗栓爬向后院。月光下,张大夫落下的账本摊开在石桌上: 「七月十八日,收紫河车四个,女婴全胚两个,品相甲等...」
她跪在菜地里干呕,突然听见婴儿笑声从井底传来。
第四个女儿降生前,林晓雨开始出现幻觉。
被囚禁的第四年冬天,她的"房间"升级成了带铁笼的砖房。赵铁柱焊了个两米见方的铁笼,铺上稻草就是产床。笼门挂着三把铜锁,钥匙永远别在赵老太裤腰上。
"这次去县医院做了B超,"赵德贵某天喝醉后炫耀,"大夫说八成又是个丫头片子。"
林晓雨摸着隆起的腹部,感觉有东西在踢她的手心。不是往常的胎动,而是某种有节奏的敲击——咚、咚咚,像是摩尔斯电码的"SOS"。
除夕夜,她在剧烈的宫缩中惊醒。赵老太这次带来了接生婆,两人嘀咕着"张大夫加价收完整胎儿"。当婴儿的头颅刚露出产道,接生婆突然尖叫着后退:"这孩子在笑!"
林晓雨挣扎着支起身体,看见自己的下体正涌出黑色液体。新生儿的脸上凝固着诡异的微笑,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蠕动的黑影。
"妖胎!"赵老太抄起桃木枝抽打婴儿,那具小小的身体竟发出老妇人般的尖笑,然后在众人眼前融化成沥青状的粘液。
接生婆当晚就疯了,整天念叨"黑婴索命"。三天后,人们发现她吊死在自家房梁上,肚子里塞满了稻草。
第五次怀孕时,赵家的态度突然转变。
春雨连绵的四月,赵老太开始每天熬制两种汤药。早晨是腥臭的黑汤,晚上是泛着蓝光的糊状物。林晓雨注意到,每当她喝完药,腹中的胎儿就会剧烈踢打,仿佛在承受某种痛苦。
"这次肯定是儿子。"赵德贵某天带来个穿道袍的瞎子,"仙师算过了,文曲星投胎。"
瞎子用骨瘦如柴的手在林晓雨肚皮上摸索,突然浑身发抖:"这胎怨气太重...得用..."后半句话被赵德贵用咳嗽声打断。
当晚,林晓雨在铁笼里被噩梦惊醒。月光透过栏杆,照出墙角蹲着四个透明的人影。最高的那个不过三四岁模样,最矮的还带着脐带。她们手拉着手,齐声唱着一首没有调子的歌谣:
「妈妈的血,爸爸的刀 姐姐们睡在药罐里 弟弟要来啦...」
林晓雨伸手去够,人影立刻消散。第二天清晨,她在稻草堆里发现四缕不同长度的头发,最细的那缕还沾着胎脂。
临产前一个月,林晓雨获得了有限的活动权。
赵老太卸掉了她的脚镣,允许她在院子里晒太阳。某个午后,她听见赵德贵和儿子在堂屋密谈:
"张大夫说这次要是女儿,就连大人一起处理掉。"赵德贵的声音压得很低,"反正新买了个媳妇..."
"爹,我总觉得这胎不对劲。"赵铁柱难得显出惧意,"昨晚起夜,看见她对着空气说话,还...还用手比划喂奶的动作..."
林晓雨低头抚摸肚皮,感受着里面异常的躁动。胎儿最近开始对声音产生反应——每当赵家人靠近,胎动就会变得狂暴;而当她在夜里轻声哼歌时,又能感觉到温柔的回应。
立夏那天,村里来了个收古董的外乡人。林晓雨趁洗衣服时,把偷偷藏了四年的学生证塞进那人包里。当晚,赵铁柱把她吊在房梁上抽打了半小时。
"再敢耍花样,"他往林晓雨流血的后背倒了碗盐水,"就把你做成活人俑。"
剧痛中,林晓雨突然大笑起来。她想起大二那年参观博物馆,讲解员说过的话:"古代人殉最残忍的方式,是把活人封进陶土..."
第三章:血染的摇篮曲
赵家宝出生那天,整个青峦山区下了场血雨。
林晓雨是在农历七月十四凌晨发动的。这次赵家罕见地请来了镇卫生院的医生,还在产房摆了香案,供着文曲星的神像。她躺在铺着新被单的铁笼里,看着赵老太往医生手里塞了个鼓鼓的红包。
"胎心有点弱。"医生皱着眉头听诊,"得准备剖腹产。"
"不行!"赵德贵猛地推开房门,"剖出来的孩子魂魄不全!"
剧痛中,林晓雨注意到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本该是破晓时分,却黑得像深夜。当第一声雷鸣炸响时,她看见产房墙壁上浮现出四个小手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暗红色液体。
"见鬼了..."医生后退时撞翻香案,文曲星的瓷像摔得粉碎。
婴儿是在一道紫色闪电中降生的。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整个村子的狗同时狂吠起来。赵老太剪断脐带时,林晓雨清楚地听见婴儿发出了一声冷笑——那绝不是新生儿该有的声音。
"带把的!"赵德贵颤抖着举起孙子,却突然惨叫起来。婴儿的尿液喷在他脸上,竟然腐蚀出了几个血点。
他们给这个孩子取名赵家宝。
产后第七天,林晓雨发起了高烧。
本该卧床休养的她被赶回铁笼,赵老太只扔进来半瓶过期抗生素。深夜里,她浑身滚烫地蜷缩在角落,听见堂屋传来热闹的划拳声——赵家正在摆满月酒。
"大学生还是有用,"赵德贵醉醺醺地炫耀,"生的孙子会认字哩!"
宾客们的哄笑声中,林晓雨听见婴儿床传来纸张撕裂的声音。透过门缝,她看见刚满七天的赵家宝正用小手撕扯墙上挂历,被撕碎的纸屑在空中组成奇怪的图案。
"这孩子喜欢玩纸..."赵铁柱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
林晓雨眯起眼睛,发现那些纸屑拼出的是四个汉字:血债血偿。
高烧带来的幻觉越来越严重。有时她看见四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女孩围着婴儿床转圈;有时听见赵家宝用成年人的声音喊她"妈妈";最可怕的是某个午夜,她醒来发现铁笼外蹲着个穿白裙的女人——那是她自己,正用指甲在水泥地上刻字。
天亮后,她看清了那些字迹:河。
转卖计划是在秋分那天暴露的。
能下床活动后,林晓雨被允许在院子里洗尿布。她蹲在井台边搓洗时,听见赵德贵和陌生人在堂屋讨价还价:
"虽然生过孩子,但好歹是大学生。"赵德贵的声音,"五千太少了。"
"最多六千。"陌生人咳嗽着,"黑煤窑那边就这个价,反正干两年也会死。"
林晓雨的手僵在搓衣板上。透过窗户,她看见桌上摊着张人体器官价格表,她的名字被写在"肾脏"和"角膜"两栏后面。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主动抱起赵家宝。婴儿出奇地安静,用漆黑的瞳孔注视着她。当月光照进铁笼时,林晓雨发现儿子的眼白里布满了细小的血丝,组成四个模糊的数字:2190。
她突然想起这是自己被拐卖的天数。
投河前的准备持续了七天。
林晓雨开始偷偷收集各种物品:赵老太梳妆台上的剪刀、赵铁柱忘在院里的打火机、厨房的盐罐。最困难的是弄到红布——最后她从神龛上偷了块盖神像的绸缎。
满月酒后的第二十八天,赵家宝突然哭闹不止。赵老太抱着孙子在院里转圈时,婴儿的小手突然指向铁笼,清晰地说出第一个词:"走。"
"小祖宗说什么胡话呢!"赵老太亲了亲孙子的脸蛋,却突然惨叫起来。婴儿的牙齿深深陷进她的皱纹里,咬下一小块肉。
趁着混乱,林晓雨完成了最后的准备。她把红布裁成五块,用血分别写上名字:赵德贵、赵老太、赵铁柱、张丽,以及她自己。午夜时分,她把这些布条和收集来的物品一起埋在了院里的枣树下。
埋完最后一件东西时,她听见井口传来水花声。四个湿漉漉的小脑袋在井沿一字排开,齐声说:"妈妈,明天见。"
林晓雨选择在霜降那天的黎明行动。
连续三天的暴雨让村口的黑水河涨高了近两米。她抱着赵家宝赤脚走在泥泞的田埂上,婴儿反常地安静,只是用小手紧紧抓着她的一缕头发。
河岸的柳树下,她发现不知谁摆了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婴儿衣服——正是她四个女儿被处理时穿的那种粗布褂子。赵家宝突然咯咯笑起来,指着衣服说:"姐姐们给的。"
当冰凉的河水漫过胸口时,林晓雨终于看清了河底的景象。四个小小的白骨手臂正向上伸展,像是在迎接他们。她深吸一口气,把儿子举过头顶,轻声哼起即兴编的摇篮曲:
"睡吧睡吧,黑水河 妈妈的血,变成歌 姐姐们等得太久了..."
河水彻底淹没头顶的瞬间,她听见岸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回头望去,整个赵村的房屋都在冒烟,而赵铁柱正跌跌撞撞地朝河边跑来,他的左腿已经变成了焦黑的炭棍。
赵家宝在她手中化作一团黑雾,融入湍急的河水。林晓雨满足地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将她带向河底那片闪烁的磷光。
尸体是在下游十里的回水湾被发现的。
捞尸人老陈头第一眼就察觉异常——母子俩的尸身紧紧相拥,却没有任何腐败迹象。更诡异的是,婴儿的嘴角挂着微笑,而母亲的表情却狰狞可怖,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女尸不对劲。"老陈头对村支书说,"我捞了三十年尸,没见过被水泡了三天还这么...新鲜的。"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发现是在搬动尸体时发生的。当老陈头试图分开母子俩时,女尸突然睁开了眼睛,吓得三个壮年男子跌坐在岸边。而那个婴儿的尸体,则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滩黑水,渗进了河滩的沙石中。
赵家拒绝领回尸体,只派了个远亲草草埋了林晓雨。下葬时没有棺材,只用草席裹了扔进乱葬岗。当夜,暴雨冲垮了坟堆,有人看见个白衣女人抱着婴儿在雨中行走,身后跟着四个穿红肚兜的小女孩。
第二天清晨,赵老太被发现死在佛堂里。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但眼皮被某种利器割去,露出两个血淋淋的眼球。香炉里的灰烬组成了四个字:一个不少。
第四章:怨气凝结的复仇
林晓雨死后第七天,赵德贵在祠堂摔碎了算盘。
"两千一百九十块!"他对着账本咆哮,"买她花了三万八,六年就生了个赔钱货!"算盘珠滚到供桌下,被黑暗中的什么东西悄悄卷走了。
祠堂外突然传来赵铁柱的惨叫。赵德贵冲出去时,看见儿子正跪在井台边疯狂抓挠自己的脸——他的左眼珠吊在脸颊上,连着几缕神经组织,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扯出来的。
"爹!她回来了!"赵铁柱的独眼里涌出黑色黏液,"刚才井里伸出四只小手..."
赵德贵抡起锄头砸向井口,却听见井下传来整齐的童谣:
「一天割肉,两天抽筋 三天剥皮,四天挖心 爸爸别急,轮到你了...」
当夜,赵铁柱被发现在自家粮仓上吊。法医后来在报告里写道:死者生殖器被切除,食管内发现大量稻草,死亡时间约为凌晨三点。但村民们都记得,凌晨四点还听见他在村口老槐树下哭嚎。
张丽是第二个见到鬼影的。
这个曾经的闺蜜在事发半年后突然回到赵村,开着一辆崭新的白色宝马。她向村委会打听林晓雨的下落时,手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难产死了。"村支书盯着她的豪车,"你当年赚的介绍费..."
话没说完,车窗上突然浮现出四个血手印。张丽尖叫着倒车,后视镜里却出现个穿校服的女孩——正是六年前的林晓雨,怀里抱着个皮肤青紫的婴儿。
宝马在村口石碑前失控撞树。赶来的村民发现张丽蜷缩在后座,正用钥匙划自己的脸:"不是我害你的!是他们出价高!"她的名牌包掉在地上,露出里面泛黄的照片——林晓雨的学生证。
当晚,张丽被安置在村委会休息。半夜值班的老王听见屋里传来争吵声,推门看见张丽跪在地上,对面站着五个透明人影。最高的那个举起怀表似的东西,表盘上刻着"2190"。
第二天,张丽的尸体呈跪姿凝固在墙角,嘴里塞满人民币,验尸时发现胃里还有张字条:「三万八,买我六年阳寿」。
赵村的死亡顺序遵循着某种残忍的逻辑。
第三个死的是接生婆王婶。她在自家厨房被活活蒸死——村民们破门而入时,蒸笼里飘出肉香,灶台上用血写着:"紫河车要趁热吃"。
紧接着是赤脚医生老胡。有人看见他半夜跑向黑水河,身后追着四个穿红肚兜的小女孩。三天后,下游浮起具无皮尸体,解剖发现内脏全部变成了中药渣。
恐惧在村里蔓延。有人请来风水先生,罗盘刚拿出来就疯狂旋转,最后砰地炸成碎片。先生吓得当场尿了裤子:"这村子底下...全是婴灵!"
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幸存的村民聚在祠堂做法事。蜡烛突然全部变成绿色,族谱上赵家人的名字一个接一个渗出血迹。不知谁喊了声"井里有东西",众人回头看见无数黑发从井口涌出,在空中组成五个大字:
还剩十九人。
屠杀在午夜达到高潮。
第一个跑出祠堂的人踩到了地里的什么东西——那是赵铁柱腐烂的头颅,嘴里还叼着截脐带。紧接着,所有门窗同时自动锁死,祠堂变成了密闭的屠宰场。
幸存者后来回忆(这个人在三个月后上吊自杀),当时看见五个白衣女人从族谱里爬出来。四个小的唱着歌谣绕场转圈,最高的那个抱着婴儿,用林晓雨的声音点名:
"赵德贵,到你了。"
老村长是被自己的烟袋杆插进喉咙死的。杆子从口腔直穿后颈,烟锅里还燃着他最爱抽的旱烟。紧接着是他的堂弟,被无形的力量按在墙上,皮肤像脱衣服一样整张剥落。
最惨的是当年参与"婚礼"的那些人。他们的内脏被某种力量从肛门扯出,在脚边堆成小山。鲜血顺着砖缝流淌,竟然自动组成了一幅地图——标记着后山埋尸坑的位置。
黎明时分,祠堂门终于能打开了。二十具尸体整齐地码放在天井里,每具额头上都贴着块红布,正是林晓雨当年埋下的那些。
唯一活下来的是村支书的傻儿子。
这个先天脑瘫的年轻人蜷缩在供桌下,怀里紧紧抱着林晓雨的遗物——从乱葬岗捡回来的发卡。当厉鬼们逼近时,他傻笑着递出一把野花:"给...妹妹..."
发卡突然发出微光,五个鬼影停下了。最高的那个俯身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带着其他身影消散在晨雾中。
人们在傻子口袋里发现张字条,上面是工整的笔迹:
「你给过我半个馒头 抵过六年阳间苦 带着姑娘们走吧 山下有新坟」
后山的挖掘工作持续了一周。在废弃的矿井里,警方找到了四具婴儿骸骨和若干女性遗骨。最令人震惊的是个铁皮箱,里面整齐码放着二十三个玻璃罐——全是不同时期被处理掉的"赔钱货"。
结案那天,黑水河突然暴涨,冲垮了进村的唯一桥梁。如今赵村遗址只剩残垣断壁,偶尔有驴友声称在雾中看见穿校服的女人,牵着四个穿红肚兜的小女孩在河边散步。
第五章:永夜降临的村庄
2023年的初冬,一支大学生探险队闯入了赵村遗址。
"GPS在这里完全失灵。"队长徐明晃着手电筒,光束穿过破败的祠堂大门,"资料显示这个村子六年前突发瘟疫,全员暴毙。"
队员徐莉突然尖叫起来。她的手电照到供桌上——那里摆着五套崭新的文具,最上面的笔记本扉页写着"林晓雨"三个字,墨迹像是昨天才写的。
"别碰!"随行的民俗学家老周拦住伸手的队员,"这是'问怨礼',活人收了死人的礼..."
话音未落,祠堂的梁柱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纸灰从房梁缝隙飘落,在空中组成2190的数字,然后轰然散开。徐莉突然发现自己的背包重了不少,打开一看,里面多了个青白色的婴儿头骨。
当晚他们在村委会废墟扎营。半夜里,学考古的研究生小林起夜时,看见井台边坐着个穿校服的女生。
"你也是来考察的吗?"小林走近询问,对方转过脸的瞬间,他看清那根本不是人脸——而是由无数蠕动的蛆虫组成的五官。
第二天清晨,探险队发现了真正的恐怖。
徐明在整理设备时,发现摄像机自动录下了长达四小时的视频。画面里,他们六人像梦游般在午夜聚集到井边,轮流用刀割破手指往井里滴血。最诡异的是,视频第3小时47分,所有人都对着空气喊"姐姐"。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老周脸色煞白,"这是'认亲咒',被厉鬼标记..."
指南针突然疯狂旋转。他们顺着指针方向跑到村口,却发现来时的山路变成了悬崖。悬崖边缘立着块新刻的石碑,上面是工整的楷书:
「林晓雨与四女之墓 生于知识 死于愚昧 怨气不散 只因无人记得」
徐莉颤抖着摸出背包里的婴儿头骨,发现头盖骨上刻着行小字:"第六个女儿,生于2019年冬至"——这正是资料里赵村全员死亡的日期。
第三节
被困的第三天,探险队开始出现幻觉。
学医的大伟声称看见手术台,上面躺着个被开膛的女人;徐莉总听见婴儿哭声从地底传来;小林则不停在笔记本上写"对不起",写满二十页才被发现。
第五天夜里,他们决定举行招魂仪式。老周从祠堂供桌下找出半截红蜡烛,点燃后火光竟变成了渗人的绿色。
"林晓雨,"老周声音发抖,"如果你能听见..."
蜡烛突然爆出火星,在地上烧出五个焦黑的字:我要毕业证。
小林翻出背包里的考古系学生证,颤抖着放在火焰上方。学生证瞬间自燃,灰烬却没有落地,而是在空中组成个穿学士服的人形。
仪式后的黎明,浓雾突然散去。
探险队循着鸟鸣找到下山的路,回头望去,整座村庄笼罩在金色的晨光中。经过村口石碑时,徐明注意到碑文多了行新字:
「怨气已散 谢君记得」
回到学校的汇报会上,小林展示了在祠堂暗格里发现的日记本。最后一页的笔迹新鲜得像是刚写下的:
「今天终于拿到了毕业证 妈妈的手术很成功 家宝在幼儿园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原来平行世界的我们 过得这么好」
教授们认为这是典型的集体幻觉现象,直到有人发现报告附件里的照片——探险队六人的合影背景中,隐约可见五个半透明的女性身影,最高的那个怀里抱着婴儿,正对着镜头微笑。
结案后的清明节,小林独自回到赵村。
他在遗址中央立了块小墓碑,刻上所有已知遇害者的名字。烧完最后一张纸钱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转身看见的是个穿红裙的小女孩,约莫六七岁模样,怀里抱着厚厚的相册。
"妈妈说谢谢你。"女孩递来相册,"这是给你的礼物。"
相册里全是林晓雨一家在游乐园、水族馆的照片。最后一张全家福上,穿着学士服的林晓雨抱着穿蜘蛛侠服装的小男孩,四个穿校服的女儿在背后做鬼脸,日期显示是2023年6月30日。
当小林抬头时,女孩已经不见踪影。相册扉页有行稚嫩的笔迹:
「叔叔别忘了 平行世界的我们 要一直幸福呀」
回城的巴士上,小林翻开相册夹层,发现里面有张泛黄的纸片——正是当年林晓雨被拐卖前的期末考卷,分数栏用红笔写着:10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