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苍狼:我的特战教官是卧底
军训教官陈默看我的眼神总是特别。 别人站军姿他吼到破音,轮到我时却只轻声说“别晒伤”。 我以为这是独属的温柔,直到某天图书馆飞来的毒针被他徒手打落。 “你父亲在秘密实验室工作,有人要灭口。”他撕开衬衫露出满身弹痕。 “我的任务,就是让这些畜生知道——” “动我学生,得用命来付。”
太阳像个巨大的、烧红的铁块,被无形的钳子狠狠按在操场的正上方。空气被烤得黏稠而扭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滚烫的砂砾感,灼烧着喉咙。塑胶跑道蒸腾起刺鼻的、橡胶被烤化的气味,混杂着年轻肉体散发出的汗味,闷得人几乎窒息。
“腿!给我绷直了!膝盖并拢!你们是面条吗?风一吹就倒?!”
陈默的声音像淬了火的钢刀,又冷又硬,撕裂了操场上沉闷的死寂。他大步流星地从队列前走过,迷彩作训服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贲张的肌肉线条上,勾勒出一种岩石般的坚硬轮廓。每一步踏在滚烫的地面上,都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沉重感。墨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留下紧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那薄唇开合间,喷吐出的每个字都像小石子,砸得男生们龇牙咧嘴,女生们眼眶发红。
“刘浩!你晃什么晃?腿里塞棉花了吗?再加五分钟!”他猛地停在那个试图偷懒的男生面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感,像鞭子抽在空气里。
刘浩的脸瞬间煞白,身体绷得像一张快要拉断的弓,汗水小溪一样淌进他惊恐睁大的眼睛里。
队列像被无形的力量压着,又往下沉了一截,喘息声更粗重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被炙烤的疲惫。
陈默继续巡视,那冰冷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汗津津、写满忍耐的脸,精准地挑出每一个细微的错误,毫不留情地加以斥责和惩罚。他是这片操场上绝对的暴君,用高温和嘶吼锤炼着这些温室里的花朵。
直到他走到我面前。
我的位置在队列中段,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烤得头皮发烫,汗水沿着鬓角流到脖子上,痒得钻心。我能感觉到他脚步的停顿,像一块滚烫的石头突然堵在了我面前的气流里。那无形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压力,远比头顶的烈日更让人喘不过气。
心跳骤然失序,撞得肋骨生疼。我死死盯着前方同学后脑勺上那颗摇摇欲坠的汗珠,不敢抬头,更不敢呼吸。
预想中那劈头盖脸的怒斥却迟迟没有落下。
时间仿佛被这酷热粘稠的空气凝固了。一秒,两秒……久到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轰鸣。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低沉的,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它压得很低,穿过队列间燥热的空气,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紧绷的神经:
“苏晚,肩膀放松点。别硬扛着,容易拉伤。”
我猛地一颤,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那声音里没有惯常的冷硬和暴戾,只有一种……近乎温和的提醒?我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肩膀酸痛的姿势。
他并没有立刻走开。那存在感极强的身影依旧伫立在我侧前方,像一座沉默的山峦,投下的阴影短暂地遮蔽了我面前一小片灼人的阳光。
接着,那压低的声音再次传来,只比呼吸声略重一点点:
“还有,太阳毒。帽子……压下来些,遮着点后颈。”他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字句,又飞快地补了一句,轻得几乎要融化在热浪里,“别晒伤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迈开脚步,走向下一个倒霉蛋,那冰冷刺骨的训斥声立刻无缝衔接地响起:“王浩!眼睛往哪瞟?!地上有金子吗?俯卧撑准备!十个!”
我的心跳,却在他离开后很久,还在以一种混乱而陌生的节奏疯狂撞击着胸腔。那两句低语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完全盖过了操场上所有的嘈杂。后颈皮肤上,刚才被阳光直射的灼痛感奇异地被另一种微妙的、带着麻痒的热度所取代。
“别晒伤了……”
那四个字,被他低沉的嗓音裹挟着,在我脑海里反复盘旋。一种隐秘的、难以言喻的悸动,混杂着巨大的困惑,在心底悄然滋生。这丝异样的暖意,在陈默那无处不在的、冰封般的铁血气场里,显得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时宜。
正午的酷刑终于结束,食堂成了硝烟散尽的避难所,人声鼎沸,碗筷碰撞,充斥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喧闹。空气里飘荡着饭菜混合着汗水的复杂气味。我端着餐盘,目光在拥挤的人群里搜寻着空位。
“苏晚!这边!”好友林薇在靠窗的位置用力挥手,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和兴奋。
我挤过去坐下,刚拿起筷子,林薇就迫不及待地凑过来,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八卦的激动:“哎,看到没?刚才站军姿,陈阎王在你那儿停了那么久!他居然没吼你?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筷子尖戳着碗里的米饭粒,含糊地应道:“有吗?他……他好像就随便说了两句。” 脸却不受控制地有点发烫,只能低头扒拉着盘子里的青菜。
“随便?”林薇拖长了调子,一脸“你少蒙我”的表情,“我可看得清清楚楚!他那眼神,啧啧,跟看别人完全不一样!就在你后脖子那块儿转悠,还说了话!声音那么低,到底说什么了?”
我的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仿佛陈默那低沉的声音又贴着耳廓响起。我强作镇定,夹起一块排骨:“真没什么,就提醒我……帽子戴好。” 我刻意省略了那句“别晒伤”,那四个字此刻在心底灼烧着,带着隐秘的温度。
“就这?”林薇显然不信,夸张地翻了个白眼,“骗鬼呢!苏晚同学,根据我多年言情小说的阅读经验,这绝对有情况!铁树开花,冰山融化啊!冷酷教官独宠小娇妻的剧情要上演了!”她越说越兴奋,眼睛亮晶晶的。
“别瞎说!”我猛地打断她,声音有点急,脸颊更烫了,“他就是……就是可能看我快撑不住了,稍微照顾一下。” 这个理由连我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稍微照顾?”林薇嘿嘿笑着,用肩膀撞了我一下,“那怎么不照顾照顾快晕过去的刘浩?我看啊,八成是我们苏晚长得太招人疼了,连陈阎王都动凡心了!快,老实交代,是不是私下里……”
“没有!真没有!”我慌忙否认,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食堂的嘈杂声浪仿佛突然被推远,只剩下林薇促狭的笑脸和陈默那张被墨镜遮挡、看不清情绪的冷硬面孔在脑海里交替闪现。那丝因他特殊关注而悄然滋生的、带着甜味的悸动,此刻被林薇赤裸裸地点破,瞬间发酵成一种令人心慌意乱的羞窘。我低下头,食不知味地嚼着米饭,只希望这顿午饭快点结束,好逃离这令人坐立不安的探究目光。
午后的阳光不再那么暴烈,斜斜地穿过图书馆高大的落地窗,在深褐色的原木长桌上投下长长的、带着暖意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旧书特有的、微带尘埃的油墨气息,安静得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远处管理员偶尔敲击键盘的轻响。这里像暴晒操场外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宁静而清凉的宇宙。
我坐在靠窗的角落,面前摊着厚厚的专业书,心思却像窗外被微风吹动的梧桐叶子,飘忽不定。笔尖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划拉着,描摹的却总是一个冷硬的轮廓,墨镜后的视线,还有那低沉到只有我能听见的叮嘱……那丝被林薇挑明的心绪,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我甩甩头,试图把那张冷峻的脸驱逐出去,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艰涩的公式上。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图书馆的静谧完全吞没的声音传入耳中。
“咻——”
像是有什么极其细小的东西高速破开空气,带着一种阴冷的、令人汗毛倒竖的尖啸。
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我身侧斜后方的书架深处。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对致命危险的极度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猛地缠住了心脏,勒得我无法呼吸。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尖锐的“咻”声在颅腔内疯狂回荡。眼睛甚至来不及聚焦,身体的本能反应只有僵直,等待着那未知的、冰冷的终结。
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毫秒都像一个世纪。
预想中的剧痛或者黑暗并没有降临。
一道影子,快得如同撕裂了时空的界限,带着一股刚猛的、裹挟着汗水和阳光味道的风,骤然出现在我与那声音来源之间!
是陈默!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动作迅猛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他宽阔的脊背像一堵突然拔地而起的铁壁,瞬间填满了我的整个视野,挡住了斜后方那片阴影重重的书架。
紧接着,一声极其沉闷、又极其清晰的撞击声响起。
“啪!”
像是坚硬的金属物体狠狠砸在了厚实的皮革上。
我看到他抬起的左臂,小臂外侧的迷彩布料在那一瞬间绷紧到极致。他的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巨大的力量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就在他拳头前方几寸的空气中,似乎有某种极其细小的、闪着一点微弱寒芒的东西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撞飞!
那点寒光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弹开,带着残影,“叮”的一声脆响,撞在几步开外一根冰冷的金属书架立柱上,然后无力地坠落在地毯上,滚了几滚,不动了。
阳光正好落在那东西上。
是一根针。
一根比绣花针略粗、针尖泛着幽蓝光泽的钢针。那抹诡异的蓝,在图书馆柔和的光线下,闪烁着令人心胆俱裂的、死亡的气息。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抛入沸腾的油锅。极度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猛烈地冲刷着四肢百骸,让我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哑的抽气声。
陈默保持着那个挥臂格挡的姿态,像一尊凝固的、充满爆发力的青铜雕像。他的头微微侧着,墨镜后的视线如同最精准的雷达,瞬间锁定了钢针射来的方向——书架深处那片视觉的盲区。他整个人的气场在刹那间变了。
刚才在操场上那刻意收敛的、属于军训教官的冷硬外壳,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片片剥落、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骨子里、从每一寸紧绷的肌肉纤维里透出来的、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凶戾和冰冷。那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一种锁定猎物、准备撕裂一切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绝对杀意。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温度骤降,连飘浮的尘埃都凝固了。
图书馆的死寂被打破了。远处的管理员似乎被那声异响惊动,疑惑地抬头张望。几个在附近看书的学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茫然地看了过来,目光在僵立的陈默、剧烈颤抖的我,以及地上那根诡异的蓝针之间来回逡巡,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一丝不安。
陈默没有理会那些目光。他缓缓地、极其稳定地放下了格挡的手臂,动作间带着一种猛兽收起利爪前的、令人心悸的韵律感。他没有回头看我,也没有去查看那根致命的毒针。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依旧死死钉在书架深处那片阴影里,仿佛能穿透层层叠叠的书册,将那个藏匿的幽灵钉死在原地。
他微微弓起了背,身体的重心下沉,双脚以一种奇特的、既能瞬间发力前扑又能随时后撤防御的姿态钉在地毯上。那只刚刚挡开了毒针的左手,五指缓缓张开,又无声地收拢,指节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轻微爆响。
整个空间,被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沉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压力所笼罩。连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似乎都变得冰冷而锋利。
书架深处,那片被阴影和书本层层遮挡的区域,死一样的寂静。仿佛刚才那根致命的毒针,只是所有人的集体幻觉。
但陈默的姿态,我身体的颤抖,地毯上那抹幽蓝的寒光,都在无声地宣告着:杀戮,已经降临在这座知识的殿堂。
四周的空气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死死压在我的胸口。每一次徒劳的吸气,都只带来冰冷的窒息感。我死死盯着地上那根泛着幽蓝光泽的毒针,那抹妖异的色彩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视网膜,将恐惧的毒液泵入四肢百骸。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咯咯作响,在死寂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刺耳。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膝盖发软,全靠撑着桌沿才勉强站立。
书架深处的阴影纹丝不动,像一个吞噬了所有光线的黑洞,无声地嘲笑着我的恐惧。那里面藏着什么?是谁?为什么要杀我?无数混乱而恐怖的念头在脑中疯狂炸开,搅得一片混沌。
陈默动了。
不是扑向书架,而是猛地一个旋身,动作快如鬼魅,带起一股冰冷的风。他一步就跨到了我的面前,那高大的、散发着硝烟与汗味混合气息的身影,瞬间将我完全笼罩在他投下的阴影里。隔绝了那根毒针,也隔绝了书架深处那未知的恐怖源头。
距离太近了。近得我能看清他迷彩服领口被汗水浸透的深色边缘,看清他脖颈上虬结的、绷紧如钢筋的肌肉线条,看清他下颌紧绷的弧度,还有那紧抿成一条冰冷直线的薄唇。
他依旧没有看我。那双隐藏在墨镜后的眼睛,鹰隼般锐利的视线飞快地扫过我的头顶、肩膀、手臂……像是在进行某种最高效的战地伤情评估。确认我没有被那根针擦到分毫之后,他那钢铁般紧绷的肩线似乎极其细微地松弛了一丝。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
没有解释,没有安抚。
他的左手猛地抬起,五指如钩,闪电般抓住了自己迷彩作训服的前襟!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沾着操场上泥土和汗渍的普通军训教官制服。
“嗤啦——!”
一声极其刺耳、粗暴的布料撕裂声,狠狠划破了图书馆压抑的死寂!
他用一种近乎野蛮的力量,猛地将前襟的布料撕开!纽扣崩飞,几颗塑料扣子叮叮当当地弹跳着滚落在周围的地毯上。
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撕扯继续向下,直至腰腹。那件象征着教官身份的普通迷彩服,像一张脆弱的纸片,被他硬生生从中间撕开,粗暴地扯向身体两侧。
阳光毫无遮拦地落在他暴露出的胸膛和腰腹上。
刹那间,周围所有细微的抽气声、书页摩擦声、甚至远处管理员疑惑的脚步声,全都消失了。整个图书馆陷入了一种真空般的死寂。
我的呼吸,也在那一刻彻底停滞。
视线像被无形的钉子钉死在那片暴露的皮肤上。
那不是健康的、光滑的皮肤。
那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被烈火与钢铁反复蹂躏过的焦土。
古铜色的皮肤上,覆盖着层层叠叠、狰狞凸起的疤痕组织。它们扭曲着,盘踞着,像无数条暗红色的、丑陋的蜈蚣,在他强健的肌肉轮廓上肆意爬行。枪伤!圆形的弹孔愈合后留下的深坑,边缘像火山口般狰狞外翻。刀疤!狭长而深纵,如同大地被撕裂的沟壑,有些地方皮肉纠结在一起,形成可怕的隆起。还有大片大片颜色深浅不一的灼伤瘢痕,像泼洒上去的、凝固的暗红岩浆,覆盖了原本的肌理,让皮肤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皮革质感。
这些伤疤,纵横交错,密密麻麻,覆盖了他大半个胸膛和左侧腰腹。它们不是静止的图画,而是凝固的痛苦和死亡本身,无声地咆哮着,讲述着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惨烈故事。每一道疤痕的边缘都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粗粝的、野蛮的生命力,与他此刻散发出的、火山即将喷发般的恐怖气势融为一体。
视觉的冲击力太过强烈,太过野蛮,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神经上。刚才那根毒针带来的冰冷恐惧,瞬间被眼前这片“伤痕大地”所蕴含的、更加原始和暴烈的死亡气息所覆盖、所碾碎。胃部一阵翻江倒海,我死死捂住嘴,才没让那声惊骇到极致的尖叫冲破喉咙。
周围响起一片无法抑制的、低低的惊呼和倒抽冷气的声音。几个胆小的女生已经捂住了眼睛,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远处那个探头探脑的管理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陈默对这些反应置若罔闻。他像一尊刚刚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战神雕像,胸膛剧烈起伏着,那片布满伤痕的肌肉随着呼吸贲张起伏,更添几分狂野和凶煞。撕开的迷彩服残片被他随意地甩在身体两侧,像被扯碎的旗帜。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再是操场上那种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异样温和的提醒,也不同于刚才格挡毒针时那无声的凶戾。
那是一种……被砂纸打磨过、又被寒冰浸透的嗓音。低沉,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金属摩擦的冰冷质感和压抑到极致的狂怒风暴。
“苏晚,”他叫我的名字,声音不大,却像惊雷炸响在我混乱的脑海,“听清楚。”
他的目光,第一次穿透墨镜的遮挡,精准地锁定在我因极度惊骇而失焦的瞳孔上。那眼神锐利得如同实质的刀锋,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要将混乱和恐惧从我脑子里彻底剜出去。
“你父亲苏正明,”他一字一顿,每个音节都重若千钧,砸在死寂的空气里,“不是什么普通的大学教授。他参与的,是国家最高级别的生物防御工程‘壁垒计划’。”
“壁垒……计划?”我喃喃重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大脑完全无法处理这个信息。父亲?那个总是穿着洗得发白衬衫、戴着眼镜、说话温和、书桌永远堆满文献的……教授?最高级别?生物防御?这些词组合在一起,像一个荒诞到极点的噩梦。
“对。”陈默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只有冰冷的陈述,“核心实验室成员。一周前,他所在的团队取得了关键性突破。这突破,足以改变某些领域的规则。”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我时间消化这石破天惊的消息。图书馆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但也因此,”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森寒,那股压抑的怒意如同冰层下汹涌的熔岩,即将喷薄而出,“他们,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必须被清除!”
他猛地抬手,那只布满厚茧、指骨粗大的手,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指向地上那根在阳光下闪烁着幽蓝死光的毒针!
“这根针!”他的声音如同受伤的猛兽在低吼,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暴戾,“就是冲你来的!他们找不到你父亲,就从他唯一的女儿下手!用最下作的手段,要你的命!”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凿进我的耳膜,凿进我的心脏。父亲……灭口……唯一的女儿……我的命……这些字眼在我脑中疯狂旋转、碰撞、炸裂!巨大的震惊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取了我所有的感官,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软下去。
就在我意识摇摇欲坠的边缘,陈默那只指向毒针的手猛地收回,五指攥紧,捏成一个巨大的、指节因用力而惨白的铁拳!那拳头带着一股凝聚到极点的恐怖力量,仿佛能一拳轰碎山岳!
他微微前倾,那张被墨镜遮住大半、布满风霜痕迹的脸庞逼近我,近得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灼热而愤怒的气息喷在我的额发上。他用一种斩钉截铁、不容丝毫质疑的、近乎咆哮的低沉嗓音,宣告着,也宣判着:
“现在,听好了!”
“我的任务,就是让这些躲在阴沟里的畜生——”
他猛地扬起那只铁拳,手臂上虬结的肌肉和纵横的伤疤在阳光下贲张跳动,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裹挟着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滔天杀意,狠狠砸向整个死寂的空间:
“——动我学生,得用命来付!”
“命”字出口的瞬间,他那只扬起的铁拳,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悍然砸下!
目标却不是任何敌人。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如同巨石砸进深潭!
他面前那张厚重的、承载着无数知识的实木阅览桌,像被无形的巨力击中!桌面以他拳头落点为中心,瞬间爆开无数蛛网般狰狞的裂纹!木屑混合着粉尘猛地炸开、飞扬!整张坚固的桌子发出一连串不堪重负的呻吟,桌面中央赫然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深陷下去的恐怖凹坑!边缘的木茬参差不齐,如同野兽的獠牙!
狂暴的气浪裹挟着木屑粉尘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新鲜木材被暴力破坏后的浓烈气味。
我僵在原地,瞳孔里映着那张被他一拳轰得濒临破碎的桌子,映着他布满伤痕、随着呼吸剧烈起伏的胸膛,映着他那只依旧按在桌面凹坑里、指骨被木屑划破渗出血丝的铁拳。
时间,仿佛在这一声巨响后彻底凝固。
图书馆死寂得如同坟场。所有人都被这非人的力量和那赤裸裸的、狂暴的宣言震慑得魂飞魄散,目瞪口呆,连尖叫都忘记了。只有木屑和粉尘在凝固的阳光里,缓缓飘落。
就在这片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沙……沙……”
一阵极其微弱、却又清晰无比的电子噪音,突然从陈默撕裂的迷彩服内衬里传出。那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质感。
陈默那只按在破碎桌面上的拳头,猛地收紧了!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盘踞的虬龙。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墨镜遮挡了他的眼神,但他的整个头颅,像最精密的雷达捕捉到了致命威胁的信号源,转向了图书馆入口的方向。
与此同时,图书馆深处,那片阴影笼罩的书架迷宫尽头,一个完全不起眼的角落。
一个穿着普通蓝色清洁工制服、戴着鸭舌帽压得很低、一直背对着混乱中心、慢吞吞擦拭着书架的男人,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手中那块脏兮兮的抹布下,一个微型通讯器紧贴着他的掌心。
一个经过特殊处理的、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低沉男声,如同毒蛇吐信,极其轻微地钻入他的耳中:
“失手。确认。目标身边出现‘屏障’。”
清洁工的手指在抹布掩盖下,极其轻微地敲击了两下,表示收到。
那个冰冷的男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吐出两个令人心胆俱寒的字:
“苍狼。”
清洁工擦拭书架的动作彻底停滞了。鸭舌帽檐下的阴影里,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嗅到了天敌气息的野兽。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
他僵硬地维持着那个姿势,几秒钟后,才极其缓慢地、不动声色地,推着那辆装着水桶的清洁车,向着远离风暴中心、通往图书馆后部员工通道的阴影深处,悄然滑去。车轮碾过地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留下两道极其浅淡的水痕。
陈默依旧伫立在原地,像一尊布满裂痕却依旧顶天立地的古老石碑。破碎的桌子在他身前,那只沾着木屑和血迹的拳头依旧按在桌面的凹坑里,仿佛在无声地宣示着某种不可逾越的界限。
图书馆入口处的阳光被几道人影遮挡。
最先反应过来的图书馆管理员,带着几个闻声赶来的保安,正满脸惊惶地试图靠近这片狼藉的区域。但他们的脚步,在接触到陈默身上散发出的、那如同实质般冰冷凝固的杀气时,全都下意识地钉在了原地,脸上只剩下骇然和不知所措。
尘埃,在凝固的光柱里,无声地盘旋、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