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坟第十年的大雨中,我终于看见墓碑照片上的男人活了。沈屿撑伞护着另一个女人,雨水冲花了我的脸。当听说他假死是为保护心尖白月光时,我......1、冰冷的雨砸在青石板墓碑上,把“沈屿”两个字冲刷得像是下一秒就要被带走。照片里的男人眉目英俊,十... 暮光文学网

精选章节

守坟第十年的大雨中,

我终于看见墓碑照片上的男人活了。

沈屿撑伞护着另一个女人,

雨水冲花了我的脸。

当听说他假死是为保护心尖白月光时,

我......

1、

冰冷的雨砸在青石板墓碑上,

把“沈屿”两个字冲刷得像是下一秒就要被带走。

照片里的男人眉目英俊,

十年过去,

刻在我骨子里的样子一点没变。

指尖拂过那张冰冷的照片表面,沁骨的寒。

十年了,整整十年。

这座山头的风霜雨露,草木枯荣,我都替你看遍。

“阿屿,”

“今年……

带了荠菜饺子,

你以前总嫌不够味儿。

雨水顺着额发淌下来,糊了眼睛,涩得发痛。

我蹲下身,打开那个保温饭盒,里面的饺子还蒸腾着白气。

肩膀冷得没了知觉,墓园死寂,只有雨水砸落的声响。

2、

远处雨雾里,突然传来高跟鞋踏水声。

突兀得刺耳。

抬起头,刺目的雨帘后方,两道身影正缓缓行来。

黑伞宽大,几乎将伞下两人完全笼罩。

伞面微抬,执伞的人露出了真容。

棱角分明的下颌,紧抿的薄唇,

挺直的鼻梁……

还有那双,无数次入梦、清晰得如同昨日的眼睛。

脑子里“嗡”地一声,山崩地裂。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羊绒大衣,一丝褶皱也无。

左臂微微弯曲,护着一个女人。

女人裹着他的风衣,姿态亲密地靠在他怀里,半张脸隐在他胸口。

呼吸骤然停止。

那张脸,那张年轻、明艳,眼角眉梢带着一丝慵懒娇贵的脸——

3、

“屿哥!”

女人娇软的声音穿透雨幕,

她紧搂着沈屿的手臂,纤纤玉指指向这边:

“你干嘛绕路过来呀?

都说了只是个噩梦嘛……

吓死我了,

梦见自己被埋在那边……

她撒娇似的撅起嘴,轻晃着沈屿的胳膊。

沈屿没有推开她,只是无奈地瞥了怀中的女人一眼,神色温和。

那眼神……像淬了冰的钢针,直直扎进心窝。

双腿骤然失去支撑的力量,

“扑通”一声,膝盖重重砸在积水的冰冷青石板上。

保温桶里的饺子滚了一地,

在白茫茫的雨水里,迅速被浸泡成模糊的几团惨白。

它们无声地漂浮着,徒劳地散着最后一点温热。

4、

膝盖碎裂般的剧痛抵不上心口万分之一。

我的狼狈跌撞明显惊动了他们。

伞下,沈屿闻声侧过头。

那双穿透雨雾望来的眼睛,

起初是全然陌生的审视。

目光落到我脸上时,

只停顿了一瞬,

如同掠过一根无足轻重的杂草,随即飞快地移开。

漠然到了极点。

他手臂更紧地将那个女人往怀里带了带,黑伞完全倾覆过去,密密实实地遮挡住那张精致面孔和窈窕身影。

他压低了声音,却清晰地裹着不耐烦穿透雨声:

“快走,别淋坏了。”

脚步再未为我停留,皮鞋踩过积水的声音渐行渐远。

视野被雨水彻底淹没,

只有模糊的两个背影依偎着消失在浓密的水帘深处。

心脏在肋骨里疯狂撞击,每一下都痛得我蜷缩起来。

那曾经用无尽温柔凝视我的眼睛,

如今只剩下冰冷的、如同看路边蝼蚁一般的厌弃。

5、

雨势转小,淅淅沥沥。

我不知在湿冷的墓前坐了多久,

直到连骨头缝里都结满冰碴。

一个黑色的身影无声无息靠近,是沈屿的司机老陈。

他打着伞,面容复杂,声音压得极低:

“阮小姐……

雨太大,

您先回去吧。

我没动。

他叹了口气,犹豫片刻,声音低得如同耳语:

“先生他……

当年那场大火太乱,

他以为您……

老陈艰难地措辞:

“里面那位苏婉小姐,

是先生从国外回来才查到的下落。

这些年,

先生为了保护她,

不得不……

所有碎裂的碎片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聚拢。

火光冲天,他毫无留恋地扑向另一个方向的身影……

一切刻意模糊遗忘的细节,

在“苏婉”这个名字响起的瞬间,

陡然被刺眼的强光照亮,

显现出它们狰狞的连接。

苏婉。

那个照片上眉眼与我七八分相似的女人。

沈屿珍藏在保险箱里、从未提及的过往。

替身。

原来这十年孤坟守望,

竟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

替另一个人承受着所有的风刀霜剑。

手指下意识摸到无名指,

那枚曾经象征承诺的戒指滚烫得惊人。

6、

视线落在一地狼藉上,那些滚满泥水的饺子冰冷地躺着。

嘴角却弯起一抹奇异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终于撕裂了某种经年累月的茧。

我撑着冰冷的青石,缓缓站起身。

无视了老陈错愕的眼神,弯腰,极其缓慢、极其珍重地,

一个一个捡起那些沾满泥水的饺子。

指尖被泥污染脏,像沾了洗不净的污血。

捡完最后一个,我直起身,

走到那块属于“沈屿爱妻阮烟”的墓碑前。

十年来每日摩挲,刻下的“沈屿”二字边缘似乎都变得温润。

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指环在阴雨天里也泛着冷硬的光。

没有丝毫犹豫,我用力拔下那枚戒指。

指环在无名指上留下一圈清晰的、近乎苍白的勒痕。

右手拇指狠狠按向戒指内侧刻着的“S&R”,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下一秒,戒指被精准地、决绝地摁进墓碑底座青石板相接处的一道狭长缝隙里。

暗沉的金属无声地消失在那道黑暗的缝隙之中。

像一颗沉入泥沼、永不见天日的心。

老陈倒抽一口凉气,脸都白了。

7、

雨彻底停了。

山风吹过,湿透的衣服紧贴肌肤,寒意深入骨髓。

但胸腔里却有种近乎残忍的痛快,

像剜去一块腐肉留下的空洞,

虽痛,却不再钝滞。

我对老陈扯了扯嘴角,

那笑容想必很僵硬难看:

“劳驾您,”

“送我去最近的酒店。”

老陈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

,默默帮我拉开后座车门。

车内的暖气扑面而来,

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

后视镜里,

那个被雨水浸透、蜷缩在奢华皮座角落的影子,

苍白,凌乱,狼狈不堪。

她的眼睛亮得吓人,空洞地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灰色雨林。

仿佛方才亲手埋葬的不是一枚小小的戒指,

而是她的整个前生。

8、

酒店温暖的淋浴水流冲刷着冻僵的躯壳,

皮肤渐渐回暖,心底的空洞却疯狂滋长。

镜中映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唯独那双眼睛,燃着两簇冰冷的火。

手机突兀地响起,是个陌生本地号码。

屏幕惨白的光映在瞳孔里,莫名地,指间的泡沫破裂发出细微的声响。

接起电话,我没有说话。

对方同样沉默着,

但听筒里那细微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呼吸声穿透电流,

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在耳膜上。

我猛地切断了通话。

身体靠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寒意再次顺着脊柱爬上来,比墓地里的雨水更刺骨。

手机又被扔回盥洗台冰凉的台面上

,像丢掉一块烫红的烙铁。

敲门声却在几分钟后执拗地响起。

9、

门外站着沈屿。

昂贵的西装肩头带着细微洇开的深色水渍,

昂贵皮鞋的边沿溅上了污泥,与他一贯的体面格格不入。

湿漉漉的黑发贴着他光洁饱满的额头,几缕甚至凌乱地垂落鬓角。

更刺眼的是他通红的眼眶,里面翻滚的情绪犹如暴风骤雨前夕混沌的海。

他站在酒店走廊的暖光下,气息不稳地看着我。

“阿烟……”

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身体里仅存的最后一丝力气被瞬间抽空,指尖不受控地开始发颤。

十年间无数次在墓碑前刻骨思念时幻想过的重逢画面,被他此刻的眼神无情撕碎。

那不是失而复得的惊喜,更不是愧疚,

而是一种……仿佛自己珍藏的宝物被弄脏玷污后,

又失而复得的、带着强烈侵占欲的愤怒。

我扬起下巴,迎上他通红的视线,眼神像蒙着永不解冻的冰。

走廊柔和的灯光落进我的瞳孔里,映不出任何波动。

10、

沉默蔓延,像冰冷的藤蔓爬上脊椎。

沈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滚烫的炭块。

他向前一步,试图打破那无形的壁垒:

“跟我回去。

你需要休息。

话语干涩,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式底色。

身后是铺着地毯的走廊,尽头是紧闭的电梯门。

前方是咄咄逼人的他。

我侧身,想从他身旁那片狭窄的空间挤过去,只想立刻回到那扇紧闭的房门之后。

手臂却被一只滚烫的手猛地攥住!

像铁钳一样,巨大的力量瞬间锁死了我的退路。

“听我说!”

沈屿的声音陡然拔高,

几乎是吼出来,

脖颈处暴起清晰的青筋,眼底赤红更甚:

“婉儿胆子小,

今天在墓园……她吓坏了!

我怕她情绪失控才……

11、

“才没认出我,是吗?”

手臂上的桎梏仿佛烙铁,然而更滚烫的是心底翻涌的岩浆。

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恍然大悟般的清晰。

我抬眼,清晰地看进那双被疯狂和另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侵占的眼睛里。

“才把她护得严严实实,

像保护稀世珍宝。

嘴角僵硬地牵了牵,

“才像看陌生垃圾一样……

看我跪在雨里?

每一个字都像浸过冰水的针,精准地刺向他。

沈屿的脸血色褪尽,瞳孔骤然紧缩,

攥着我胳膊的手指神经质地收得更紧,指节狰狞地泛白。

痛楚沿着神经蔓延,清晰锐利。

“放手。”

我再次开口,声音像被冰水滤过,坚硬得不带一丝波澜。

12、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沈屿手上的力道没有松,反倒箍得更紧,指腹死死陷进皮肤里。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粗重,

眼底的红血丝纠缠得如同地狱里攀爬的藤蔓,

盛满了混乱的暴怒、顽固的占有,还有某种即将失控的巨大恐惧。

“阮烟……”

他的名字像是从他齿缝里生生碾碎挤出来的,

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那枚戒指……”

他的目光死死绞在我空无一物的左手无名指上,

仿佛那里正源源不断涌出黑色的血。

“扔了。”

我直截了当地打断他,

声音里没有半分迟疑:

“垃圾,就该待在垃圾该在的地方。”

语气轻描淡写得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轰然巨响在耳畔炸开!

13、

沈屿狂怒之下挥出的拳头携着风声,

狠狠砸在我头侧的门板上!

厚重的实木门板发出一声沉闷而可怕的呻吟,

微微震颤着,留下一个清晰凹陷的印记。

“闭嘴!”

他嘶吼出声,声线崩裂。

那只砸门的拳头微微颤抖着,指关节破皮渗出血丝。

距离那么近,

我能看清他下颌骨在皮肉下失控地抽搐,

暴戾的气息仿佛实质的浪潮扑面而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冰冷的壁垒。

十年相伴的日日夜夜浮现又破碎,眼前只剩一头濒临疯狂边缘的兽。

浓重的窒息感扼住了我的喉咙。

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我用尽全力控制着指尖细微的颤抖,

猛地发力,狠狠甩脱他的钳制!

踉跄着后退两步,脊背撞在冰冷坚硬的门板上。

14、

不再看他一眼,伸手迅速在门把手上一按,

“嘀嗒”一声轻响。

厚重的酒店房门无声滑开一道缝隙,

暖黄的光线倾泻而出,温柔地包裹住门内那片寂静的安全地带。

就像溺水者终于触碰到了水面之上的浮木。

没有丝毫迟疑,身体几乎是凭着本能向后跌退一步,立刻与门外那压抑狂暴的气息隔离开来。

“砰”的一声,门锁清脆地合拢。

背靠在冰冷的门板内侧,剧烈的心跳声撞得耳膜嗡嗡作响。

门外死寂了几秒。

随后,更沉重、更令人窒息的压抑感透过厚厚的门板渗透进来。

没有拍门,没有怒吼,

只有令人头皮发麻的、粗重而失控的喘息声,

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击着门板。

如同濒死的困兽在绝望咆哮。

冰冷的指尖按在狂跳的心口,那里除了空洞,

终于被另一种强烈的、冰冷的意愿注满。

离开。

必须离开这窒息的一切。

越快越好。

15、

一年后。

希尔顿酒店顶层,水晶灯折射的华丽冷光流淌在每一寸空气里。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侍者托着酒杯在人群里穿梭。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水、雪茄和陈年佳酿混合的气息。

闪光灯不时亮起,追逐着在场的名流。

我在一片应酬的低声谈笑中,

指尖捻着那枚刚刚颁发、还带着指尖温度的“新锐企业家”勋章。

徽章棱角分明,触手冰凉,

沉甸甸的质感奇异地安抚着久违的、置身于名利场中心带来的轻微眩晕。

身旁有人微微倾身,温热的掌心轻托了一下我的手肘,绅士而稳妥。

我抬眸,对上陆之恒含笑的双眼。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晚礼服,姿态从容,眼神温煦而平静,像一片无风的港湾。

“祝贺你,阿烟。”

他声音温润如玉,恰到好处地穿透背景的杂音。

16、

指尖微动,冰凉的勋章在灯光下流转过一道锐利的光泽。

我没有将它别在自己挺括的深蓝色丝绒礼服裙上,

而是微微侧身,

毫不犹豫地将那枚象征着新生、实力与荣耀的勋章,

利落地别在了陆之恒挺括精致的礼服襟口。

金色的星芒在他胸前熠熠生辉,与他沉稳的气度相得益彰。

陆之恒微怔,随即低头看了看胸口那抹耀眼的金色,

再抬眼看我时,深邃的眼眸里有温柔纵容的笑意无声晕开。

闪光灯适时地捕捉到这个亲昵的瞬间,咔嚓声响成一片。

周围有低低的赞许和艳羡的轻叹声。

“之恒,”

我弯起眼角,

声音清晰地传入他和最近的那几位贵宾耳中:

“没有你在最关键时注入的资金和信任,

就没有这个勋章。

它理应属于你。

灯光下,我的笑容舒展自信。

17、

人群后方,一片刻意压低的抽气声中,猝然炸开一声刺耳的尖叫!

“陆之恒!”

那声音尖锐得近乎凄厉,如同利爪划过琉璃表面,瞬间撕裂了上层名流的优雅假面。

所有人的视线被强行拉扯过去。

只见穿着一条张扬火红的露背长裙的苏婉拨开挡路的人,几乎是踉跄着冲到陆之恒面前。

精心描画的妆容掩不住因激动和妒忌而扭曲的五官。

她染着丹蔻的指尖直直戳向陆之恒胸前那枚勋章,

动作夸张颤抖,

仿佛那勋章烫着了她的眼睛:

“你答应过这条项链是我的!

全城只有这一条!

你说了慈善晚宴结束就给我看!

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个女人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陆之恒胸前。

闪光灯狂闪。

苏婉的尖叫还在空气中拉出刺耳的余音:

“是不是她抢走的?!

她抢了我的项链还不够,

还要抢我看中的男人!

阮烟,你还要不要脸!

空气在尖叫的余波里冻结了几秒。

18、

苏婉尖锐的指控如同泼妇骂街,将精心维持的体面撕开一道豁口。

无数道或诧异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针一样刺在她身上,也连带刺向我。

陆之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但他脸上惯有的温和并未褪尽,

依旧保持着极好的修养,

只是周身的气场悄然沉敛了几分。

我没有去看苏婉那张因嫉恨而完全变形的脸。

脖颈间镶嵌着顶级钻石的天鹅项链触感冰凉,清晰地贴着皮肤。

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像是听到了什么值得玩味的有趣答案。

目光越过苏婉因愤怒而急促起伏的肩膀,

精准地锁定了她身后几步开外那个僵滞如石雕的身影——沈屿。

他不知何时已站在几步开外,

定定地望着这边,

高大的身形笔直僵硬得如同被冰封。

目光交汇。

他眼底瞬间掀起一场无声的海啸——

震惊、痛楚、难堪……疯狂翻搅,

最后凝聚成一种近乎毁灭的赤红风暴,席卷了他苍白的脸。

那眼神,仿佛要将此刻立于人群中央、光芒四射的我,以及我身边的陆之恒彻底吞噬、撕裂。

19、

隔着苏婉尖锐的控诉,隔着人群探究的目光,

清晰地望进沈屿那双翻涌着赤红风暴的眼底。

他像一座行将喷发的火山,

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

那眼神里奔涌的,是焚毁一切的暴戾,

更是触目惊心的……绝望。

20

我微微偏过头,

将一缕垂落的发丝优雅地别到耳后,

颈间的钻石项链折射出冷冽流光,

清晰地映亮他眼中的痛楚。

嘴角那抹笑意轻轻加深,唇瓣无声开合,

字字清晰地送到他面前——没有声音,只凭口型:

“你,也是,别人的,替身。”

每一个无声的音节都如同淬毒的冰棱,

狠狠楔入他眼中那片血色旋涡的中心。

21、

沈屿脸上最后的血色瞬间褪尽,如同宣纸泼墨。

惨白迅速蔓延至嘴唇,

甚至脖颈,皮肤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地暴起、虬结。

高大的身躯猛地晃了一下,

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胸骨,挺拔的脊梁骨瞬间佝偻了下去。

一只手死死捂住左胸口,指关节用力到痉挛泛白,

指尖深深掐进昂贵的西装面料里。

他急促地倒抽着冷气,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看到那双曾盛满爱怜、如今只剩下赤红狰狞的眼底,

有什么东西瞬间被击得粉碎,轰然倒塌。

那无声的六个字,像剧毒的冰棱,

直接扎碎了他所有的认知和强撑的骄傲。

十年守坟的替身,

十年自以为是的情深,

在这一刻被他自己最珍视的“珍宝”

——苏婉当众的歇斯底里彻底反衬成一场巨大而荒诞的笑话。

而他,如今在她居高临下的审判里,

竟成了另一个人的……替身。

这荒谬的轮回像最恶毒的诅咒,

勒得他眼前发黑,

心脏在掌下疯狂而痛苦地抽搐。

22、

苏婉还在徒劳地拉扯着陆之恒的衣袖,

试图抢夺那枚勋章,尖利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厅里格外刺耳:

“给我!

那是我的!

说好是我的!

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的哭嚎和沈屿压抑至极的痛苦痉挛,形成了最讽刺的对照。

陆之恒手臂沉稳,

巧妙地避开了苏婉毫无章法的抓挠,

脸上温和尽褪,只剩下一片疏离的寒霜。

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只低声对身旁的安保示意。

两名训练有素的黑衣人迅速上前,

礼貌却不容抗拒地将失控的苏婉“请”离了陆之恒身边。

我最后瞥了一眼那个曾经占据我整个生命的男人。

他佝偻在明亮的灯光下,却像陷在一个冰冷绝望的深渊里,失魂落魄,再无半分昔日的意气风发。

仅此一言,毫无波澜。

随即,我无比自然地伸出手臂,轻轻挽住了身旁陆之恒坚实的手臂。

23、

“走吧!”

声音清越,在这诡异的安静里清晰无比,

“这里太吵了,

我们还有下一个行程。

甚至无需刻意去看沈屿的反应,

他最后那道投射过来的、混杂着绝望和难以置信的痛苦目光,

如同强弩之末,已伤不到我分毫。

陆之恒唇角轻扬,眸中暗含着对我的绝对支持与了然。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动作优雅从容:

“好。”

我们转身,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聚焦下,

在安保无声的开道下,

朝着晚宴厅外明亮的出口走去。

高跟鞋敲击在地面,发出清脆而规律的节奏。

后背挺直,颈间的钻石项链折射着冷硬的光。

每一步,都像是将那个浸透了泪水和墓园冰冷雨水的十年。

彻底地、永远地踏在脚下。

身后那片狼藉和窒息,被毫不留情地甩开。

24、

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无声地滑入城市的夜色流光里。

车内一片令人放松的静谧,隔绝了外面的霓虹喧嚣。

我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

终于缓缓吁出一口绵长的气息,

像是卸下了某种无形的重担。

陆之恒坐在旁边,递过来一杯香槟。

冰凉的杯壁触及指尖。

我没有喝,只是看着窗外飞驰后退的、被五光十色切割的城市剪影。

忽然,抬手轻抚上颈间那条被苏婉激烈指控的项链——

硕大的钻石在阴影中依旧流光溢彩。

我解开那精细的搭扣,冰冷的钻石项链完整地落入掌心,沉甸甸地坠着。

“之恒!”

我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这条项链,

烦请处理掉吧。

它该有的价,

直接捐给那家山区女童助学基金。

陆之恒什么也没问,温和应下:

“好。”

他接过项链,

随手放进了西服的内袋,

像处理一件寻常公务。

没有半分追问,没有一丝多余的探寻。

这份恰如其分的疏离与尊重,正是我所需要的距离。

车窗外,璀璨光影流动,像流淌的星河。

25、

车子最终在幽静的私人艺术馆门口停下。

陆之恒有重要的藏品交割需要亲自处理。

“明天公司会议的资料……”

他下车前,习惯性地叮嘱我工作事项,是心照不宣的合作伙伴的默契。

“放心,准备好了。”

我坐在车内,对他颔首示意。

看着他挺拔的身影走向艺术馆被柔和灯光笼罩的门廊,

没有跟上去,也没有询问苏婉被带走后的任何后续。

车窗升起。

对着前排司机说:

“回绿榕山庄。”

声音平稳如常,听不出半点刚刚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

司机应声启动车子。

窗外的流光再次开始流淌。

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

车内的暖气和静谧包裹着身体。

脑海中,没有沈屿绝望佝偻的影子,没有苏婉歇斯底里的尖叫。

没有墓园冰冷的雨,也没有那枚被生生嵌进青石板缝隙的戒指。

内心一片空寂澄明,如同风暴过后被洗刷一净的天空。

前方,是属于阮烟的、再也无需为任何人守望的新天地。

平稳的车轮碾过城市光洁的路面,只余下静谧的空气在流动。

上一章 继续阅读 下一章